《南川少年史》第50章


他那天的情况果然好多了,甚至没有发病。
晚上无法入睡,他就坐在桌旁一整夜一整夜的写,第二天拿给我的时候藏在信封里,摸着厚厚一叠。
那封信最终没有寄出去,并不是被人发现了,而是在我将信装进随身手袋时,他忽然扑了过来,一下就将我的手袋抢了过去,他脸皮微微抽搐,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神情凶得令人脚底发凉,他突然发病了!我吓呆了,双手用力捂住嘴,站在原处看着他他疯狂地将我手袋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化妆水口红和记事本滚了一地,他将那封信扯了出来,撕了稀巴烂。
白色的纸片飞得满地都是,过了好半天,他呆呆地坐在地上,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看着满地狼藉,他有些无助地蜷缩起来。我小心地往前了一步,在他身前蹲下来,轻声问:“为什么不寄了呢?”
他沉默不言,不许别人靠近帮忙,一个人慢慢地将信纸的碎片捡了起来。
从此,他再没有提过寄信的事情。
虽然让人摸不着头脑,可他的病情却慢慢好了起来。
他重新开始读那些晦涩的经济大部头,也开始吃东西了,我要求他每天早上起来锻炼身体,他也照办,在院子里慢跑半小时,没有一天落下。
他有时会画一些画来防止自己忘记什么事情,大多是个男孩微笑着的人像,五官他都画得很模糊,只有笑起来左边的酒窝很清晰。每次画完,他的心情都会低落一会儿,望着画上的人能呆呆地坐一下午,大概是因为,他下笔时犹豫了,这让他感到痛苦,因为那可能是他觉得无论如何也不会遗忘的人。
这也让我明白他并没有完全好起来。
就这样过了两年,虽然他还是不自主地回避社交,但几乎已回到我初见他时的情形,不多话,目光冷峻,讨厌和别人接触却不至于自我封闭,处理事情有条有理,能力出众。几乎没有人能看出他是个曾受精神疾病困扰九年的人,只会以为他只是有着严重洁癖,性格比较冷漠的那种人罢了。
甚至他在经营管理方面颇具天赋,陆先生非常高兴,给了我一大个红包,我推辞了,他却还是想方设法打进了我的银行卡里。
令我开心不已的是,陆先生开始将一部分公司里的事务交给他处理,并且带着他出席各种场合和公司例会,为了确保万一,我一直陪在他身边,但他几乎没有让任何人失望过,他冷静,思维缜密得令人咋舌。
有一次年会,他穿着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站在几百人面前演讲,闪耀的灯光聚集在他身上,将他俊朗的轮廓描绘到极致,低而清晰的嗓音像浮冰初融的河水淌过每个人的耳朵,我站在台下,如其他所有人一般仰望着他,他也本该是被人仰望着的。
不久之后,他提出要回国,但陆先生严厉拒绝了他,其后,陆先生陆陆续续将E国的分公司都交给他管理,希望他忙到没时间再去想回国的事。
没想到这使得他的病情一下复发。
他拼命地摔东西,挥舞着拳头去击打玻璃窗,直到两只手都鲜血淋漓,家里的窗户全都碎了,他赤着脚,踏在玻璃渣满地的地板上,像头困兽一般大吼大叫,用头去撞墙。
被惊动的保安按住了他,我颤抖着手给他打了一针,他终于喘息着安静下来。
我请佣人送他回了房,稍微平息了一下呼吸,拿了急救箱,上楼去帮他包扎伤口。
他的房门虚掩着,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他背对着我跪倒在地,身体弯曲着,削薄的肩头微微耸动着。
我推开门,慢慢走近他,才听见他微不可闻的哽咽声。
我从没见过他哭,他算是我见过意志力最强悍的男人,即使是最糟糕的时候,他也没有哭过。
他捧着一张旧照片,照片里是一个冲着镜头顽皮笑着的男孩,不知道是不是时常拿出来看,那照片已经变得斑驳不清。
“嘉嘉。。。。。。我好怕。。。。。。”
我听见他拖着哭腔脆弱不堪的模糊语言:“我好怕,好怕会忘记你。。。。。。”
他将照片紧紧贴着胸口,一滴滴泪水和着血水落在地上,他说:“怎么办,怎么办,我已经连你如何笑如何生气,都快记不清了,早知道,早知道怎么都回不去的话,我一定,一定会再省一点看照片的。。。。。。”
我心头难以抑制地涌起酸涩,因为我明白,他究竟费了多大的心力,才能将这唯一的照片偷偷保存下来。
在他重新平静下来后,我对他说:“我们结婚吧。”
他茫然地望着我。
我说:“假装和我结婚吧,那样就能回去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我静静地等他回答。
“你为什么要帮我?”最后他问。
“不知道,你就当我是天生是个好人吧。”我挤了挤眼睛,笑笑。
我是真的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也许,我是爱上他了吧,呵呵。
对陆先生宣布了这件事,他一开始还不肯松口,说E国有熟悉的牧师,找个大点的教堂见证婚礼就好。
幸好我早已准备好说辞:“必须要回国举办婚礼,这是我在国内的父母要求的。”
陆先生终于同意。
期间他一言不发,见到陆先生点头,就转身而去。
他走路很慢,因为脚有些跛,这是初次见面我就注意到的事。
“他的脚是?”我犹豫地问陆先生。
陆先生的眼中滑过一丝令人害怕的阴霾,冷冷地说:“都是那个死同性恋害的!”
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从陆先生的言谈举止中发现他是个非常严苛的完美主义者,而他的儿子无疑被他视为精美的杰作,他这种人是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的杰作沾上污点和瑕疵的。于是陆先生把这一切都怪罪于他不同常人的性向,和他的同性伴侣,说不定这正是陆先生如此仇视憎恶同性恋的潜在原因。
在风雪萧萧的冬天,我将E国的诊所交给朋友代理,随着他回到国内。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知道吗,写是一件特别寂寞的事情,我不知道最后我能获得什么,可能什么也没有,但是幸好,一路上有人相互伴随,谢谢你们,谢谢黑耳安哥拉~~谢谢CP~~谢谢白雪幽~~谢谢小白鸽~~谢谢洛青~~~谢谢喝水的鲨鱼~~谢谢所有潜水看完的筒子们~~
这是我第一本超过十万字的小说,可能还能嫩,所以更加谢谢你们陪伴我,宽容我,给我留评给我打分,能认识你们真好~~
明天是最后的结局,嗯。
☆、【结局。下】
回国不久,我终于见到他心心念念九年不曾忘记的人。
那时我陪同他参加叶氏集团为他们少东家举办的庆生会,一下车,叶家兄弟就迎上来寒暄,在这时候,我忽然感到一阵视线,转过头,就看到一男一女并肩立在入口处,年轻男人手中抱着一个粉团般可爱的孩子。我也仅是略略看了他们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虽然那个男人露骨的目光让我觉得很奇怪。
“那么,快请进吧。”叶家人做出了请的姿势,他因此转过头来。
学心理的人总会比别人敏感,他在见到那个年轻男人的一瞬间我就感受到了他的异样,不仅仅是因为他挽着我的手用力过度并颤抖,还因为他另一只手习惯性地往腰部探去,足有两分钟,他才渐渐恢复了平静。那个动作,我再熟悉不过了,只有他极度失控的时候,他才会这么做,他腰间的皮带里藏着一条因为长年磨损而断裂的红绳,绳上坠着一枚银色钥匙。
我不知道那枚钥匙对他而言代表着什么,他也从来没说过。
从年轻男人身边经过时,我对他们笑了笑,由此我看清了男人的面容,他神情透着一丝悲哀,嘴唇因为紧张而抿着,左边脸颊因此显出一个酒窝。看到那个酒窝的一瞬间我终于大彻大悟,原来是他!
从那一天开始,陆栩又出现了令人担忧的状况,他的情绪大起大落,睡眠变成奢侈。
我知道那个叫薛思嘉的年轻人时常来找他,我并不想阻止,因为我认为他的病是因为薛思嘉而起,那么也有可能因为薛思嘉而终结。我抱着这样乐观的想法,却忘了陆栩是个怎样骄傲的人,他怎么允许这样难堪的自己出现在深爱的人面前。
“我以为我能保护他,可我却什么也没做到,到最后,还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有一次发病后,他对我说。
我终于知道他一直以来的忍耐和推拒,我终于理解了他矛盾的想法。
那么多年来,薛思嘉对于他而言,就像是从现实背面照入,唯一穿?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