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蔷薇之名》第63章


诡异的平静在一年多之后陡然崩溃,压倒兰波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
这时的乔治亚已经成为布宜诺斯市的市长,巴结他的人不少,乔治亚不时会在庄园里招待客人。
“这是您的女儿吗?”高个子的地产商缩着腰,满脸谄媚。“她的美貌真令人惊叹,您和夫人的基因优秀啊。”
站在楼下这个位置只能看见兰波的一段侧影,他穿着宽松的白色睡衣,赤脚,恍恍惚惚地从楼上走过。按说普普通通的打扮应该不会造成这种错误印象。但他有一头波浪的黑色长发,铺满肩头,再加上一张漂亮到模糊了性别的脸蛋,很难让人不觉得他是个姑娘。
从乔治亚冷淡的反应来看,商人就知道自己恭维错了地方。他观察乔治亚看兰波的眼神,心底有了结论。
他恍然大悟地说:“原来这位是葛林若夫人啊,如此年轻漂亮,想不到想不到。”最后还不忘加上一句,“与您十分般配。”
兰波听到了地产商的话,他专门扭头朝他笑了一下,这个笑很甜,然而兰波在心里是用笑来嘲讽地产商的奴态和愚蠢。
他讨厌这座庄园里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晚宴结束后,乔治亚和地产商在书房里下一盘象棋。兰波换了一身红色的露背连衣裙,他在乔治亚的右手边,侧坐在沙发扶手上,一手扶着沙发靠背,另一只手端着一杯淡金色的香槟,边喝酒边俯瞰着整个棋局。
他俯身在乔治亚耳边细语,商人听不清兰波正在说什么,只看见他艳红的唇一开一合。乔治亚起身离开,兰波朝门口望了片刻,接着他把酒杯放在桌上,坐到乔治亚刚才的位置,也就是商人的对面。
“夫人,您要代替葛林若市长下完这盘棋吗?”他见兰波把玩棋子。
兰波不说话,说话就露馅了。他将额前的头发后撩,指尖推着白后往前移了两个格子。
该商人走了,他伸手捏住棋子,皱眉思索,房间里很静,可以听见压抑的呼吸声。突然,他身体一颤,手腕碰倒了旁边的马。
桌子底下,兰波若无其事地收回腿,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瘫在沙发上,神经质地大笑。
地产商感到莫名其妙,但他不自觉地附和兰波,跟着他一起笑。结果他扭头看见葛林若市长站在门口,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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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亚要他上车。兰波杵在门口,他抬眼暼了一下乔治亚,没有从那张表情温和的脸上瞧出任何端倪。兰波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他胸口隐隐作痛。他不安地坐在乔治亚身边,强行把注意力转移到车窗外。
他带他来到一处车祸现场,昨晚在此处一辆卡车与小轿车迎面相撞。交警正在现场处理后续,小轿车的车头严重变形,驾驶座的空间几乎完全消失,交警锯开车门,几个人合力从里面拽出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那是司机,地产商在后座,也没活下来。
兰波弯腰吐出胃里泛上来的酸水,全吐在了车里。他推开车门跑出几步,扑倒在地。乔治亚站在他身后,看他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兰波奇怪地举动引得在场的所有人侧目。
兰波是故意的,昨天晚上兰波是故意跟那个商人有牵扯。一点恶意的捉弄就能让商人所有的谄媚恭维白费,兰波乐于见到这样的结果,但他没想到商人会因此送命。
负罪感压得他无法呼吸,他害死这么多人,他怎么还有脸活在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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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母亲是怎么自杀的?”兰波问爱丽丝。自从那件事以后,他再也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爱丽丝怀着点儿讨好的意味告诉他,在四楼那间停用的浴室里,流了很多血。
傍晚的昏暗蒙在玻璃上,衬得这个房间更加阴森恐怖,唰得一声,浴帘被人拉开。兰波可以想象灰尘从帘子上抖落,他似乎能闻到灰尘和血液的味道。
他站进浴缸里,拉好浴帘,慢慢躺下,拧开水龙头。他脑海中有一个女人,同样躺在这个浴缸里,血从她身体里往外漫延,她泡在血水中,闭着眼睛,皮肤呈青紫色。
折叠刀弹开,兰波撸起袖子露出左手手腕,他尝试着划了一刀,血舔红刀刃,兰波无比兴奋,很快他顺着原来的伤口划下第二刀、第三刀……血从动脉喷溅出来,斜挂在他苍白的脸上。
兰波在追求仪式感,他模仿爱丽丝母亲的自杀方式是为了提醒这座庄园里的每个人,乔治亚做过什么。他要让恐惧在这座冷漠的建筑里蔓延。
对,阴魂不散,就是这种感觉。
第52章 B线
凯文迪许感觉兰波不太对劲。
早在他们确定恋人关系之后,兰波就自觉戒烟了,但最近凯文迪许总能从兰波身上闻到似有似无的烟草味。现在,凯文迪许发现兰波独自一人待在阳台,他对着一团黑暗不知在看什么,指缝间有一点火光明明灭灭。
“兰波。”他向他走去。
兰波应声回头,把燃到一半的烟扔进另一只手的酒杯里。
奥,他居然同时在喝酒。
凯文迪许停在兰波身边,手肘撑着栏杆,夜风中他暼了一眼那半根泡在酒里的烟。
兰波赶在他之前开口:“凯文,你……你回来了,你今天回来得真早……嗯……”
“今天是复活节。”凯文迪许拨开袖口,低头看腕表。
兰波咽了口唾沫,说:“那你回来得真晚。”
凯文迪许牵着兰波离开冷飕飕的阳台,他自然地拿过兰波手里的酒杯放在小圆桌上,双手轻按兰波的肩膀让他在沙发上坐稳。
兰波显得很是拘谨,凯文迪许在他面前蹲下,胳膊伏在他膝上,双手包裹着兰波的手,他仰头看着兰波,灰绿色的眼睛里倒映出兰波的剪影。
“兰波,首先我要向你道歉,蜜月之后我就一直忽略了你。”他低头轻吻一下兰波的手,“对不起。”
“不。”兰波忙着反驳,凯文迪许摇摇头。
“这种情况现阶段无法改变,”凯文迪许身居要职,没办法享受寻常人拥有的生活,“我向你保证,再过几年,就几年,等这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我们就回尼莫庄园。”
根本不是这个原因!兰波不可能告诉凯文迪许实情。
每天凌晨兰波总能准点收到一封匿名邮件,一日不曾停歇。每封邮件都有新的内容,帮他极其细致地回忆他十六岁到十八岁间过得什么样的生活。兰波安稳惬意的现状被一封封邮件戳破,他整日提心吊胆,邮件发来之前,他惴惴不安地等待着;邮件发来之后,往事又在他面前铺开,即使他被凯文迪许抱在怀里,那股被人逼迫的冷意始终在他肺腑里横冲直撞。
其实,正是因为躺在凯文迪许怀里,他才挣脱不了过去,才会受人威胁。
如果他是一个人,他不会如此在意这些黑历史;如果他的爱人是个普通人,他不必担忧黑历史曝光。
他曾把通讯器摔在墙上,抠出里面的卡片扔进垃圾桶。可他发泄完之后,捂脸坐在床边,突然想到那人如果联系不到他,说不定会骚扰凯文迪许。他不得不跪在地上把通讯卡从垃圾里翻出来。
兰波不敢设想让凯文迪许看到这些视频。
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夜晚从他眼前一点一点流逝,有时他目睹黎明的到来,有时沉重的困倦让他的身体难以支撑恐惧与忧虑,他跌入黑暗,黑暗连接着一个又一个梦境。
梳洗时兰波大把大把掉头发,他扯着头发,通过镜子审视自己。镜子里的这人是后悔了吧,他不该跟凯文迪许结婚,但就算时光可以倒流,兰波依旧不可能拒绝凯文迪许。
兰波不想错过凯文迪许,他渴望拥有他,这种欲望盲目又自私,人们称之为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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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文迪许看向车窗外的兰波,兰波感知到他的目光,微笑着朝他挥手告别。车开动后凯文迪许闭眼靠在椅背上,他问前座的道森:“你有没有觉得兰波变了很多。”
道森思考了一下,回答道:葛林若先生婚后确实收敛不少。”
“不是这方面。”凯文迪许说,“你没觉得他不太开心吗?”
“没有。”跟执政官结婚那是荣幸,怎么会不开心呢?
凯文迪许睁开眼,嘴唇微抿,整个人显得心事重重。
“或许葛林若先生是无事可干,感到无聊。”道森回头说。
“第一夫人”这个位置实际是附庸一般的存在。兰波作为最高执政官的配偶,他需要承担相应的政治义务,不可能拥有自己的事业,凯文迪许的事业就是他的事业。多数时间,兰波闷在克里姆宫里无所事事,这对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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