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第98章


年的学费得在开学前交,好几千元。何况,还有衣服和鞋要买不是?”
听他絮絮叨叨,像个小老头,许蕴喆非但没感到压力,反而觉得轻松。他奇怪地问:“为什么要买衣服和鞋?不问爸爸妈妈要钱的话,吃穿用度都尽量省吧,新衣服能不买就不买了。”
“我知道!”许靖枢不耐烦地解释,“但短了,不能穿了,总要买新的吧?我今年长了两公分,没准上了大学还得继续长。难道……你不长高了吗?那我的身高以后会不会超过你?”
许蕴喆顿时觉得自己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其实我还是很想考个重点,北方大学肯定没戏了,考个离你近一些的学校,这样就能常见面。”许靖枢突然感慨,“真期待……”
期待?许蕴喆听他说了半天的烦恼,最终听到这个词,不由得微笑。在他们打成约定以前,许靖枢心心念念着找他的“妈妈”,连几百元的电瓶也不肯花钱换。现在看他满心只朝向他们的未来,纵然心里纵然还有些许怀疑,可许蕴喆更多是高兴。在这些复杂多样的情绪之后,许蕴喆松了一口气。
过去是一个巨大的谜题,由一个又一个的秘密打成结,连在一起,其中包括他家,也包括许靖枢的家。
在许蕴喆很小的时候,对他而言最大的谜题是自己的爸爸是谁,后来因为外公的苛责和妈妈的伤感,他强迫自己忘记这个对其他人来说都有答案的问题有多好奇。 可是,当他以为自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时,答案突然来了。答案生生地砸在他的脚下,砸出断崖,使他落进真相的深渊里。
或许,不是所有真相都应该浮出水面,不是吗?否则它们又何必一度沉入湖底?
现在他有许靖枢可以一起计划未来,已经很好很好了。当初许芸婉多孤单?连个能倾诉的人也没有。许蕴喆纵然对错的人怀有深厚的感情,也不该将矛头指向受伤的人,何况那个人还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许芸婉可能对他做了很多隐瞒,也说了不少谎,但许蕴喆相信那一句,她是因为爱他才生下他。
所以,可能现在的进展处处显得许蕴喆与两位长辈的神似,他也忍不住像他们那样,试图干预一个自己爱的人。
许靖枢别再找他的“妈妈”了,别再找那个“深爱他的妈妈”了。许蕴喆把睡着的许靖枢拥进怀里,暗自唏嘘,这一刻他突然非常理解为什么许砚深和许芸婉要瞒着自己。从今往后,哪怕辛苦一些,他们一起过只属于他们的生活。
第十章 …3
行百里者半于九十,第二次阶段考结束后,许靖枢重新认识了这个道理。
无论开始时有多意气风发,中段时有多自信满满,只要在最后关头没有结束前多一丝懈怠,那么前面所有的努力都有可能付诸东流,而人往往不能牢记这个道理,喜欢在努力了大半程或者努力过一段时间后,给自己找一个懈怠的理由,取得一点儿成绩要慰劳自己一番也好,一鼓作气太长时间得放松放松也罢,总之,有那么一些时间懈怠了,不那么努力了。
这些时间往往小得轻微,像是分钟从一个刻度跳往下一个刻度时的停顿,因为慰劳和放松太理所当然,所以不被注意。然而,它们会在一个时候突然放大成无数倍,变得特别刺眼——当失败来临的时候。
只有在失败以后,那些细小的、懈怠的瞬间才会放大。可能是晚上早睡了一个小时,可能是饭后打了一局游戏,甚至可能是洗澡时发了几分钟的呆,这些都会放大、放大……像一个个标签贴在“失败”的面板上,解释“失败”的缘由。
高考来临前的十五天,备考生们进入了第三阶段的复习,同时也是最后的冲刺。
那些小小的标签几次在许靖枢不小心放空时占据他的脑海,提醒他连放空的机会也不要给自己。他不愿意再经历上次那样的悔不当初,不愿再在失败以后,不断地想“如果我当时再努力一点儿就好了”、“如果我那一秒钟没有懈怠就好了”……他不断地被这些“如果”支配着,心仿佛被揉成团。这样的感受太不舒服,许靖枢不希望再经历多一次了。
在这最后的半个月时间里,许靖枢的作息完全和许蕴喆同步了。如果他依然有一些时候想了些别的事,大概就是感慨自己有一个勤奋努力的男朋友。
从前,许靖枢真的从没有多在乎高考。世界上总有一群人,认为人生成功与否和学历没有多大关系,许靖枢就是其中之一。
考得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哪怕只是一所民办大学,毕业以后也能找到工作。只不过,工作有好有坏,收入有高有低,这些都不是许靖枢在乎的范畴。
决定离开家以后,许靖枢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之所以会这么想是不是与自己向来衣食无忧有关。他完全没有钱这个概念,以前虽然打工兼职,可那不是为了生存,是生活以外的范畴。可是一旦决定要不靠父母,独立生存,钱的概念就变得完全不一样。
钱真是一个很强大的因素,以为它的概念变了,其他很多也得跟着变了。为了能保证自己能找到一份好的工作,就得提升自己在别人眼中的价值,而对陌生人来说,个人的价值往往需要更表面的内容来体现,比如一张文凭,它可能不能体现一个人的综合素质,但能说明这是一个能应对考试的人。
人生,不就是一项又一项的考试吗?
多肤浅!可是,许靖枢却不得不在讥讽它肤浅的同时,选择向它臣服。
所幸许靖枢渐渐在理解这种肤浅的过程中,也慢慢理解许蕴喆了。
原来,那时许蕴喆说的和他不一样,指的是这个。原来,许蕴喆在听说葛飒退学后,之所以会露出苦涩和羡慕的表情,是因为这个。
他最近才痛下决心要离开家,可许蕴喆从很早以前就这么打算了吧?许蕴喆对未来规划好了吗?还是也像他一样,没有多想,可觉得无论如何,得先从这里离开?
许靖枢从来没有像最近这样认真学习过,所以身体一时难以适应,每天都复习得昏天暗地,哪怕时不时有一些困惑,也是没来得及问出口便被该背下来的单词和没算出结果的物理题挤出脑海。
许蕴喆亦然。
复习时的胶着感到了白热化的状态,除了反反复复地对已经熟悉得不得了的内容进行复习以外,再无其他。既是没有心思想,也是不敢想,好像这个时候只要稍微想一想别的,都是在为有可能的失败埋下种子。
马达不断地运转,嗡嗡作响,总有一种要烧坏的感觉,那么浇水,浇上冷水,可还要继续转,不能停,在跑过终点以前,不能停。
他们在这样忙碌得沉寂的状态中度过了最后的两个星期,最后终于在奔赴考场的前一晚,谈起考完试后该何去何从。
回家吗?
自从上次许蕴喆从静安回来,两人与家人不欢而散后,都没有再和爸爸妈妈联系。后来他们一心备考,再不敢想家里的事情,而许砚深和许芸婉也没有联系他们。
就这么结束了吗?
许靖枢的心里忽然感觉到一份荒芜,怀疑自己和爸爸间的争执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许砚深根本不在乎他的话。真是傲娇,虽说很想走了,但如果许砚深不挽留,那真是不甘心。
“考完以后,我们回家拿东西?”许靖枢犹豫片刻,小心地问,“你说,他们会让我们走吗?”
许蕴喆嗯了一声,反问:“如果他们不让呢?”
许靖枢的心一横,道:“那也走。”话音刚落,他的脑袋被许蕴喆揉了一下。
“既然考完就走,暑假我们得把学费和基本的生活费挣了,还有去上学的路费。住哪儿?你想过吗?”许蕴喆问。
许靖枢没有想过,或者说,他秉信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信念,所以没到临头的事,他全没考虑。可是,距离道别只剩下短短两天,如果要走,暑假住在哪里起码得有个着落。他想了想,回答说:“我们去梅引?前两年我在那儿上学,还在那里打过工,比对淮左熟悉些。而且梅引的消费水平没静安那么高,我们找一个小小的短租屋,暂时住三个月,就能去上学了。”
虽说做了那样的决定以后,难免感到困难重重,可是真的一步一步开始计划,似乎在理想状态下,接下来也不会有什么难事。
可是,扣除掉这三个月的房租和生活费,他们要怎么挣足上学的钱?两个人头一年的学费和住宿费,加起来得一万多元,这对于目前每个月的生活开销只有几百元的许蕴喆来说,真是一个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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