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云暮》第50章


人群中只有吴鸿飞趴在桌上,似是不胜酒力,面颊绯红,抬眼望了陈之敬一眼,随即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举着杯酒,要敬他一杯。
陈之敬将他拉开几丈,背了人群热闹的主桌,继而低声笑道,昌之才养好了身子,怎的又喝了这么多。
吴鸿飞拽住陈之敬腰间不松手,双眼通红,快要落下泪来,嘴中不住嘀咕,陈之敬忙将他拉到没人处,厉声喝道,你也是要成亲的人了,还拉拉扯扯作甚。
吴鸿飞打了个酒嗝,泣声道,你要我娶你表姐,我便娶了,如今你要娶表妹,我们生生世世都是连襟,我心中高兴至极。
陈之敬冷笑道,自然是好兄弟,以后互相照应。
吴鸿飞眼帘一垂,酒力翻腾,头脑昏沉,身子前后晃动,拉着陈之敬,低声哀怨道,你说我蠢笨,不适合做官,我也记在心中,违了家里的意思,非要行商。
陈之敬见有人往这里张望,已有些不耐,硬声道,昌之到底要说什么。
吴鸿飞抬起脸来,拽紧陈之敬腰间,附在陈之敬耳边,眼眶红红,泣声道,仲荷,我什么都听你的,若你能眷顾我几分,我死了也甘心。
不等他说完,陈之敬便掐住吴鸿飞的面颊,沉声喝道,你可真是迷魂汤吃多了,胡言乱语,不怕你爹爹打死你。
吴鸿飞面颊吃痛,人也清醒几分,被陈之敬捏着面颊,却舍不得推开,轻轻柔声道,我与你做了连襟,也要与你做契兄弟,这辈子缠在一处,谁也分不开。
说到此处,声音也大了起来。
陈之敬心中登时厌烦,将他推开,面上阴晴不定,瞧着吴鸿飞神色痴迷,好似癫狂,生怕他当众说什么丢人的话来。
刚平息了三姑娘那边,要是这吴鸿飞闹起来,真真是麻烦至极。
忽听身后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正是那翡翠不知何时站在二人身后,对吴鸿飞说道,吴公子,身子还伤着就吃了这许多酒,叫老爷怪罪我们下人看护不仔细。
陈之敬转头看去,见翡翠倩然一笑,冲他点点头,便向吴鸿飞走去,叫来两个护院,不管吴鸿飞推搡,便就近架出了前院。
陈之敬趁众人围着主桌,也跟着出去,将醉醺醺的吴鸿飞摁在一处假山后,翡翠刚打发两个护院走的远些,陈之敬便对吴鸿飞厉声喝道,你不要脸,我还要在这云城立足,想要要挟我,也不看看我是哪个。
吴鸿飞落下泪来,捉住陈之敬一只手掌,捧在胸口,低声哭道,仲荷那夜不也是,不也是对我有心,怎的如今,我事事顺你心意,你倒恨我怨我,半分好颜色也不给我,叫我俩变得仇人一般。
陈之敬此时头也大了,甩开吴鸿飞双手,背了身子,微一沉吟,沉声道,我陈家如今就剩我一丝血脉,开枝散叶,延续香火,断断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叫人笑话,引舅父厌弃,昌之若是为我着想,就该知我艰辛。
说罢回过身去,握住吴鸿飞冰冷手指,见吴鸿飞兀自垂泪,便附在他耳边,柔声说道,昌之对我心意,今生无以为报,若有来世,定与昌之并蒂交颈,共锦同生。
吴鸿飞听了,满面涕泪,轻轻点了点头,陈之敬抚了抚他冰凉面颊,好声说道,身子还这般虚软,快快回去歇息,叫人心疼。
说罢叫了护院送吴鸿飞回院子,才出得假山,拍拍手掌,只觉麻烦邋遢,浑身不适,见翡翠别着脸立在一边,不由得心中暗忖,也不知这贼丫头听去多少,真是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
谁知一抬头,就见顾君立在近前,面色惨白,盈了泪目望着他。
115。
陈之敬这时已用光了所有好颜色,见着顾君,心中戾气横生,只觉今日诸事不顺,所有人都来为难自己,不由得怒道,叫你好生在院里待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生怕吴老爷瞧不见你。
顾君身子发颤,上前一步,捉住陈之敬衣襟,一双泪眼泛红,哽咽道,我怕你叫人害了去,怎能安心。
陈之敬气的低声道,都与你说了是谁做下的,里外都收拾的干净,用你在这里裹乱。
这时来了个小厮,对陈之敬等人说道,少爷,老爷唤你赶紧回去呢。
陈之敬打发了这人,去解顾君手掌,却是纹丝不动,只得气道,你又要怎样。
顾君低下头,一滴眼泪已是落了下来,蚊声说道,我跟了少爷一路,少爷与吴公子说的话,我也听见了。
陈之敬不耐地推了他几下,却是推不动,气的面色发白,只道是连顾君也来为难自己,更是气急败坏。
翡翠在旁瞧见,上来拉扯顾君,口中说道,君哥儿还不放手,耽误少爷正事。
话音刚落,就被顾君挥手推开,跌在一旁,几个护院正要上前,被陈之敬当场喝退,转头对顾君低声喝道,你还反了,敢动手了。
顾君抬起脸来,提着陈之敬衣领,颤声道,你将下辈子许给吴公子,这辈子要娶五小姐,那我呢。
陈之敬只觉心中一团乱麻,方才只是安抚那姓吴的,胡乱编排,什么下辈子来生的,都是没影儿的事儿。
到时候投了胎去,不知哪个做了牛马,任人宰割。
陈之敬若是也像糊弄吴鸿飞那般安慰顾君,倒是当下便脱了身,可他却心头莫名泛起一阵狠意,低声冷笑道,不只五姑娘,四姑娘才是正房,你可要记清楚。
顾君听闻此言,手也软了,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死死盯着陈之敬,喃喃问道,那我呢,少爷将我置于何处。
陈之敬别过脸,正了正衣领,心中虽有丝不忍,却知道若是不趁机将此事给顾君敲打明白,便如吴鸿飞一般,后患无穷,沉声说道,你救我多次,爱我护我,那些凄冷岁月,与我相守,在我心中,总会待你与旁人不同,你勿要忘记。
顾君听了,心中好似揉成一团,身子也颤抖起来,喃喃说道,与旁人不同,与旁人不同又怎样,我只要与少爷一起。
陈之敬见他神色凄苦,心中也不忍起来,脱口而出道,我哪会舍弃你,我在哪里,你也在哪里,不管将来如何,咱俩总是在一处的。
他说了这话,眼眶也有些泛红,却是心中所想。
顾君哭着哭着,便笑了起来,纤细身子好似雨打了嫩荷,颤声道,我与少爷一处,便是只要少爷一个,少爷也只有我一个,少爷许了那吴公子来世交颈同生,这辈子,却要我与别人来分。
陈之敬言语一滞,听他越说越疯,低声斥道,难不成叫我与你每日胡天胡帝,断了陈家香火,死了以巾遮面,无颜见祖宗爹娘么。
顾君一听,双腿一软,慢慢靠在身后假山石上,胸口起伏,再也说不出话来。
陈之敬瞧着这人单薄身子,靠在窟洞嶙峋的山石上,更是显得纤细瘦削。
园中枯木方抽的新芽,嫩绿丛丛初生。
北地的四月天正是好风光,微风送来丝丝暖意,却挡不住春寒冷冽。
陈之敬心中不忍,慢慢走上前去,叹了口气,柔声说道,你可曾想过,十年二十年后,咱俩都老了,还这么凑在一处,没有子嗣没有功名,沦为他人笑柄么,不如早做打算,我也不会亏待了你,等你年纪大些,定给你分宅分田,叫你寻一处好人家姑娘,到时你有了儿子孙子,若还甘心在我身边,我也不会赶你。
顿了顿又说道,眼下你是痴迷,到了鸡皮鹤发那时,再回头来看,只是少年时一番笑话。
116。
顾君泪眼朦胧地望着陈之敬脚边一处新抽的嫩绿幼草,好似瞧的入了迷。
陈之敬心中无端酸涩起来,直想上前将他抱入怀中,亲吻那泪湿面颊,却因着翡翠和几个护院在旁,强自忍了。
就听顾君喃喃道,少爷为我打算的如此妥帖,我心中也甚是感激。
陈之敬手掌在袖中紧紧握住,掐的掌心也泛红,别过脸去,低声道,你知道就好,我怎会害你。
说罢转身离去,出园子时回头望了一眼,见顾君还在原处站在,动也不动,好似失了魂魄,心中难过起来。
他知晓顾君对他死心塌地,终有一日伤心至此,先前总是一拖再拖,不忍点醒他,如今娶亲之事叫宁忠当众捅了出来,已是不能再拖,便是长痛不如短痛也好。
转头望向前院众人,已是喝的杯盘狼藉,划拳听令,丑态百出,更是心烦意乱,索性向左右说道,老爷问起,说我吃多了酒,身子不舒服,早回去歇了。
说罢往自己院子走去,一路上见身后只有翡翠等人,唯独顾君没有跟来,心中有些发慌,知道顾君从此要与自己生分,不由得心神疲累,暗忖道,凭这人心性,早晚都有这一日,只是不愿来的如此早。
回到自己内屋,还是不见顾君身影,心下不安,打发雪雁去寻他回来。
翡翠捧了热茶给他,柔声劝道,少爷毋需担心,君哥儿早晚想明白了,便知道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