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祖诀》第128章


九道雷落,乌云散开,众妖修眼睁睁看着一捧白光洒下,带着许些绚丽。
云莱仙宗弟子裂开一条道,蜃龙扭动身躯站起,露出中间的人影。法锈一身白衣,撸了下袖口,意外的没有事后得逞的笑容,她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反而更加的阴霾,布满了风雨欲来的痕迹。
她指尖捻着一点齑粉,捏出了一点淡紫色的烟,风吹过,全散了。
仲砂突然出声:“还占卦么?”
“不。”
“你耽延了七天。”
“再让我耽搁一天。”
“去哪里?”
“南师城。”
“找谁?”
法锈吹飞了最后一丝尘埃:“木犀。”
☆、牵制
玉墟宗上下陷入还未回神的寂静。
觅荫怎么都没想过居然会是这个结果,木已成舟,他从心底蔓延开一股浓浓的无力,几乎要将他击垮在地,他目光涣散,直到看到云莱仙宗包围当中的法锈,突如其来的悲愤交加,让他不顾一切高声怒叱:“无……耻!”
云莱宗主在此,击磊有心回护也不敢硬来,沉稳提道:“锈祖不是应诺‘以死谢罪’么?为何出尔反尔?”
法锈扫了他一眼,没理。神色有异的是云莱弟子,在他们眼中,锈祖天子之尊,半步天道横扫天下,四大仙宗都毕恭毕敬,玉墟宗区区一流宗门敢如此叫板,妖修中果真多出不怕死的英雄好汉。
飞升盛景散去,玄吟雾在法锈身旁,神色难掩惊讶:“你什么时候叫的云莱?”
法锈:“我没叫她。”
玄吟雾看向仲砂,云莱仙宗这么恰到好处的一插脚,又是如此神态自若,让人很难想象没有预谋过,然而仲砂没有反驳:“遇什么情况做什么事,很难么。”
法锈向玄吟雾摊手,一脸的“瞧吧不是我,她就这样”。
虽说如此,她自己反问上了:“你干什么来了,看戏?”
仲砂直言不讳:“你心不宁,是大忌,不容我不重视。”
法锈食指微抬,在空中顿了一下后,才点了点她:“你应该把精力放在八荒殿的宫臣身上。”
“我向来主次分明。”
“不是说好各守其位么。”法锈淡淡地笑,“我还没糟糕到向你求援。”
“最后一段路了……”仲砂罕见地话只说一半,随即沉默,云莱仙宗现任的宗主是一个公认的传奇,厚积薄发,坚忍不挠,永远是一往直前,在她身上仿佛永远不会出现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怆。这次也与以往一样,她很快打断了沉默,万语千言,被一句话一扫而空,“负芒披苇,尽我所能。”
法锈注视着她,缓缓叹气:“我岔个路去了结私人恩怨,你还要一起来么?”
“一起。”
蜃龙咆哮,云莱开道,法锈又望了一眼玉墟宗的各宫妖修,话是对着玄吟雾说的:“师父,这浪费了太多时间,你先去盼安城接应,我杀个人,随后就到。”
“找到证据了?”
“嗯,漂杵丹研磨制成的烟,漂杵丹的效用不需我说了吧。”
玄吟雾入过封煞榜,当然知道漂杵丹是什么个玩意,刺激极大,邪道喜用的丹药,取“血流漂杵”为名,可见服用后情况有多不可控制。
原因查出,玄吟雾问:“不为他正名?”
法锈沉默。
过了一会,玄吟雾顿悟,法锈与玉墟宗之间的矛盾已激化至此,觅荫态度毫无回转,一星半点的证据,有谁听呢?况且卫留贤的确与六合堂有不正当的私交,也确确实实杀了永婵永桢二妖,这是无法掩饰抹去的,这是一根血红的刺,扎在日暮峰顶七个昼夜,不死不以服众。
这是阴招与阳谋的密切融合,逼迫法锈舍弃名誉剑走偏锋,能在这方面做到这一点的……古往今来,也只有一个鬼修。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只是有一点令玄吟雾不解,既然决意保卫三,为什么还要说出那句“以死谢罪”,这样大张旗鼓的出尔反尔何止是没必要,根本就是反常,难道仅仅是为了戏弄一下玉墟宗众妖?法锈连私下开玩笑都知道分寸,会在大事上这么无聊?
罡风呼啸,法锈全然未理玉墟宗声讨的浪潮,手指在半空平滑滑下,撕开一道虚空,稍微靠近,衣袍就被飓风刮得翻起,她垂着眼,半开玩笑道:“事还没完呢,走吧,我们去私了。”
……
南师城渐入冬,一片萧条。
木犀手走在街上,还在等待消息。
仙师亦趋亦步跟着他身后,在早几日得知玉墟宗宗主死于这场变动时,一声惊叫就从嘴里漏了出来,瞪着眼睛喃喃:“这……这……这动静太大了,会惹祸上身的!”
木犀看着她微笑:“老朽这么些年,也只为一个目的而活,区区死两个小妖而已。”
因为借刀杀了两个无辜妖修感到愧疚?因为引起动乱而无所适从?他统统不觉得。
“道不预政”之风刮起时,木犀就对曲验秋的“天下”嗤之以鼻,黄雀的天下不过是群生死不超百年的凡子,他心怀的天下,才是苍生,才是真正的道。
他有自己的宏伟志向,与万年前自发组建六合堂的那些天资聪颖的修士们达成了一致,以微薄之躯维护天道,作为生来以顶替新道为目标的仙胎,必须死。
看起来近万年的势均力敌,六合堂终于撞上铁板,捭阖不世功的天子横空出世,势如破竹般在重重磨难中直抵半步天道。
六合堂焦虑长达百年,面对难题无从下手,锈主之强已经不是派几个人去剿杀就能得手,封煞榜废去后,声望不如以前,反倒是八荒殿声势高涨,加上第四十九代天子已半步天道,若是真如八荒殿所愿天地换新道,日后天下怕都是得仰人鼻息,性命堪忧。
六合堂维稳万年的天道,绝不能叫一个法锈破了去!
锈主的软肋在哪里?
这个问题六合堂始终在孜孜不倦地寻找。
结果还是江访安未卜先知地捕捉到了精髓:“虽名天子,却无忠义之臣,也无百万之师。”
这句话通过仙师的口吐出时,六合堂大堂主目光一亮,是的,锈祖虽强,却也是“道中天子,人中国士”,她更似一个孤军奋战的冲锋,从催酒曾用迢遥境设计锈主来看,定是与八荒殿的臣仆不和,因此“托付”二字于她而言是需精打细算的。古往今来,一个人可以打出一场旷世一战,但若要达成战后的目的,都不是一人足以完成的,每失去一侧臂膀,对她而言,都要承受更大的负担。
明白了这个道理后,大堂主立刻下决断:“抢杀卫留贤!”
木犀立马想出计策,利用玉墟宗的夺权矛盾,走了一出两败俱伤的戏码。
只是他没想到锈祖为这个三师弟加持了一道坚不可摧的护身法阵,在锈祖眼皮底下补刀,木犀绝对胜任不了,这个活计随即落到三堂主身上,蹲守玉墟宗七日,千方百计寻找机会,却敌不过锈祖最后一手雷劫。
初冬的风忽然凛冽,木犀眼睛一抬,就见半空破开缝隙,三堂主连滚带爬从虚空遁出,急切叫道:“快走!锈主赶来了!”
是“赶来”不是“追来”,木犀还是很淡然:“慌什么,没有直接证据,锈主来了也得讲道理。”
三堂主背上冷汗淋漓,真想不理他自己跑路,但木犀于六合堂而言不光是长生钱庄的接应人,还是不可或缺的幕僚与说客。三堂主耐下性子去拽他:“走走走!锈主真是杀气腾腾来的,放了话,不取首级不罢休。”
木犀刚被扯得走了两步,三堂主的步子突然顿住了,木犀哎了一声往前看去,也定住了。七步外静静立着一个白衣道人,无声地看着他们。
静了一瞬,木犀拍下三堂主的手,安然作揖:“老朽有失远迎,锈主别来无恙啊。”
法锈没有像以往露出笑意,眼神空茫眺望城门,靠近城门有个小茶棚,篷子破破烂烂,桌椅倒塌,腐朽入泥。她抬手指了一下那里,开口:“我与曲验秋、卫留贤与破尾的第一次相撞,就是那里。”
只惜人无再少年,酷暑已过,严冬静候。
法锈收回目光,似乎才注意到神色紧张的三堂主,与尚且镇定的木犀,微微一笑:“别来无恙。”
话音未落,三堂主二话不说屈指一弹,将上品的雷烟丹射向法锈,双腿蹬地就要抢准时机从左侧奔逃。他脚没迈出三步,一抹刀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地,火焰哧出十步升起,将这一小片地方圈了起来,火苗灼尽青烟,随后一个身影站到法锈的身侧,红衣长刀。
木犀看清来人,心骤然一沉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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