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祖诀》第129章


木犀看清来人,心骤然一沉到底。
仲砂!
如果来者只有法锈,木犀还抱有侥幸,施展一下三寸不烂之舌,但加上仲砂,瞬间一盆冷水浇灭他的希望。
试想江访安,战绩不可谓不辉煌,趁离兑宫最有前途的弟子破尾未及大成,抢先借三途山地势斩之,随后借百姓疾苦送走曲验秋,死后还借六合堂的手差点除掉卫留贤。
这些不过是他对付法锈之外的零头,最终目的达成,一场叩天之战,成功将她从八荒法家的道中拉歪,但他还是忽视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云莱仲砂。
仲砂之于法锈,已经不是一句平平淡淡的“左臂右膀”可以简述了。
法锈是照亮前路的火,熄灭了,仲砂就在黑暗里自焚,重新指明前方,强硬矫正法锈的脚步,并肩八十年的道同志合,熬过五十年的背道而驰,有她在身侧,法锈可以毫不顾忌行路直与否。
她一个人行在道上,脚步回响,形似万马千军。
仲砂二话不说一掌打退三堂主,三堂主不敢不全力应对,立即与之缠斗。法锈倒是没有着急动手,木犀强撑着笑眯眯的面容:“锈祖怎就如此确信此事与我有关?万一杀错了人……”
法锈道:“除了你们还有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木犀:“……”
这倒是真的,他这个天生说客也哑口无言,当下居然有些怀念起江鬼,起码他要是还在,肯定不惧背锅,正绞尽脑汁想着说辞,法锈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种罕见的神情。
木犀略怔,他摸索法锈多年,从最开始的饲祖到如今的锈祖,就算当年年轻气盛之时,也绝不是情绪外露之人,也许有时会生点小气,但掩盖同样及时。“愤怒”一词于她而言遥不可及,回忆起来的,几乎全是谦和宽仁的笑容姿态。
但是,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无疑是愤怒。
木犀一时恍惚,想不到头一次直面锈祖的愤怒,居然起因是一个在他看来无足轻重的小妖修,然而容不得他多想,眼前骤然一花,寒芒直达面前,他匆忙一避,身影刚迅速闪进顿开的虚空当口,一抹红纱身影鬼魅般闪现,仲砂一抬手,阊阖大炽功发动,火焰化环荡开,虚空之门爆破,剧烈的轰鸣声,震得他灵台一瞬发昏。
高人过招,分毫定胜负,法锈赶至,木犀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受了一脚,论肉搏杀招,没人比四野门调。教出的饲儿更精通,紧连着的是腰背受袭,一套紧凑无间断的贴身打,护身法宝接连告破,等他头脑清明,最终一击已经将他掼倒在地,头顶上法锈冷漠俯视,手持一杆断棍猛地刺下。
木犀贴地一滚,险之又险避开丹田部位。法锈一击不得手,扬手扔开断棍,宽袖垂下,手臂上刺青狂舞,无章飞剑凝形。
黑光破势而出,木犀不得不打起精神,他只擅动嘴,一旦动手除了挡没别的招,但法锈的速度太快,不等他使出功法招架,剑阵扑面而下,木犀眼前一黑无法视物,只听见万剑嗡鸣,心下惨然。
果不其然,铺天盖地的长剑倏地飞落,薄如蝉翼,密集洞穿他的身躯,将灵台与丹田一齐粉碎。
八息时间,坐镇长生钱庄的六合堂幕僚木犀真人,殒命南师城。
三堂主没有支撑太久,五息后在仲砂手中败下阵来,不出一会便被击杀。仲砂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漏掉什么落跑的残魂,单手钳住吓到腿软的仙师的后颈,像是捉鸡仔一样拎过来,向法锈道:“这个?”
仙师心下惶然,清晰感受到脖子后的手掌烧灼到她的皮肤,坚硬有力,死亡的恐惧一瞬间笼罩了她,忽然拼命挣扎起来,看向不远处衣襟沾血的白衣道人,嘶声力竭道:“锈祖……锈祖!您代表的可是天道,理应宽仁待人,怎能滥杀?!”
白衣道人闻言笑了笑,回头说:“谁论天道功过?”
大道无情,致洪涝滔天,从来都是君王下书罪已诏,未有怒指苍天。
生死有命,对错由人。
仲砂拇指往上一挑,咔得一声,仙师急突的眼瞳一僵,慢慢失去光彩,随着仲砂的收手颓然倒在地上,撞起一小片灰尘。
法锈在初冬的南师城街上站了很久。
这一趟本不该有,但既然做了,接下来的布筹不容有失,法锈看向仲砂,又看了看日头,多说了几句废话:“行了,到这里兵分两路吧。你马上要单挑仙宗首座,怕不怕?”
仲砂流露出少见的斗志:“杀进杀出几回了,也就那样。”
法锈语重心长:“小心点,别把回旋廊都打通了,我家房子老得掉漆,经不得蛮打。”
仲砂附和地笑了一下,浅得如昙花一现。
叩天之战后的八荒殿,君臣之间长达两百多年的明争暗斗,仲砂历历在目。
催酒迟早会行刺云莱,这一切,她心知肚明。
毕竟法锈强行牵制住了整个八荒殿。
四十九代之前,还没有任何一个家主对八荒殿形成过牵制,法世也不曾有过,仙胎依托万锁磐石所生,也被其所压,“磐石”根植于每一代天子的心神深处,用于仙人控制新天道,同时也是宫臣殿仆的一道护身符,天子只能命令臣仆,无法对其任何一人下杀手。同样,八荒殿对选拔臣仆的要求也是严之又严,天子无权干涉,万年之内除了当中出了一个因情半疯的殷余情,还没有过臣仆之间刀戟相向的记载。
不过有殷锦的前车之鉴,仲砂曾半是冷静半是调侃道:“你有没有办法让催酒对你死心塌地?”
法锈不假思索:“没有,他丑。”
仲砂知道法锈不屑招安,她想要的远比这个更大胆,她要将一支“军队”安插到八荒殿之中,打破法家家主自诞生以来就受制于三宫臣八殿仆的困境。
仲砂第一次听到她这个想法,眉头稍抬:“你好像没有指派臣仆的权力吧。”
法锈道:“这就要考你的阊阖大炽功学得精不精了。”
“我把云莱全押上,也打不过十一个大乘期修士。”
“谁说要你一力降十会?我可以先送他们一份大礼。”
世人认知中,“飞升”是天子动动手指就能摆平的事,事实上对天子的消耗极大,以往天子凭借悟道四轮之能,间隔七八百年才能护一人得道飞升。然而法锈在两百五十年中,飞升六人,其中不包括太朴宗主姬章,加之叩天前还飞升了宫臣从阳与师父玄吟雾,速度节奏之紧凑,令八荒殿根本来不及补充人手,在第四十九任法家天子的这一代,八荒殿密不可分的枷锁崩溃,三宫臣八殿仆到最后,只剩下区区一宫臣三殿仆。
千年内飞升十人,硬吃十次雷殛,这在历代法家天子中,无人企及。
而后开锁天大阵,将宫臣第一人催酒困于阵中,牢牢把控。催酒自然知道他的依仗是什么,法锈留下他,是因为只有宫臣才有资格决定共事或继任的臣仆,而他又是宫臣之中猜法锈意图计划猜得最准的那个,简而言之知道得太多,法锈绝不会放他先一步飞升。
法锈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八荒殿,催酒费一番功夫,还是可以从阵中逃出来的,思前想后,必然是刺杀仲砂更稳妥一些。其实,说法锈是强弩之末一点也不夸张,他若借护身符的东风拼一把,说不定能重新将八荒殿的镣铐扣到法锈脖子上。
但催酒怕了。
从没有一个天子疯狂到这个地步,他以为叩天之战已经将法锈燃烧殆尽,从此后忱无忧,但万万没料到,即便还剩一点灰烬,她也拿出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狂傲,坚定奔赴道的尽头。
“何为天道?”
“桎梏。”
而今,催酒无可避免地预见到,桎梏遍布锈迹,摇摇欲坠。
☆、山主
法锈料理完南师城后,破虚空,直达盼安城。
此城近三途渡河,阴气过重,又是冬日,连片的屋檐皆是灰蒙蒙的,玄吟雾正等在城门口,法锈风一样从虚空快步走出来,目不斜视差点直接进城,随意瞟了城边一眼才停脚,奇怪道:“师父你在城门口杵着干什么?天这么冷,进去躲个风呀。”
玄吟雾没动:“你先说清楚,去三途山做什么?你不能沾河水。”
法锈长叹,一旦事关她的要害,这狐狸就比狗鼻子还敏感:“我去找个亲戚。”
玄吟雾刚想说你哪儿来的亲戚,一想到殷余情,话到嘴边变成了:“又是谁?”
“魔修宛慕世。” 
玄吟雾有点印象:“跟法世有关系的那位?”
法锈点头:“我要做跟法世差不多的事,当然要取取经。但法世死……善始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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