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仙赋:君生故我在》第99章


“……凤兮?”瞿墨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似乎带着几分隐忍。
“啊、啊?”神游的思绪突然被打断,我抬头状似无辜地对他眨巴了下眼睛。
“你、没事掐我干嘛……”
我这才注意到因为方才想着想着怒意太盛攀着瞿墨手臂的手指不由自主就用上了力……
“咳、我方才苏醒,力度拿捏不到位也正常。”我心下窘迫,面上却依旧镇定地扮演着凤兮的角色,只是……此时此刻,我蓦地感觉到有一道视线正在什么地方注视着我,凉凉的,刺刺的……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我故作轻松地重新靠回他怀里,“你别乱动,我不舒服。”
这会儿,我感到那视线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到达山洞后,瞿墨没有径直回去疗伤,而是拿着他那把心爱的箫领我去了山顶的木亭一趟。
许久没听过瞿墨吹箫,不想再次听到已是物是人非。从前只觉他的箫声里有一种深埋到底的悲凉,像是深井湿苔或是冰底枯火……而今,这悲凉却似乎没那么明显了。
“可还记得这首曲子?”一曲刚罢瞿墨便自言自语似地问,双眼像是透过云烟望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这是当年你教我的。说是一个人寂寞无聊的时候吹,再好不过。”
“……嗯,还记得。”这意思是即便昔日与我在一起,他也依旧觉得寂寞无聊吧。
忽地,他凭栏回望我,展颜一笑间竟似清风流云:“不过现在不怕了。”
我正疑惑着他怎么上句不接下句,这家伙突然就眉毛也不动一下地把他那惜之如命的宝贝玉箫从亭栏抛了出去——
“我有你就够了。”他凝视着我,语气清浅。
“……”
那时引起的震动,直到现在也还顽固地残留在我心底:有了凤兮他便不再需要那把箫,有了凤兮他就再不会寂寞无聊——然而是我的错觉吗?为何今日从他的箫声里我仍然能听出那抹掩藏在欢愉之下、一成不变的悲凉……
“慢着!”
神游间一道熟悉的声音倏地自背后响起。
☆、第七十五章:紫月孤魂
“慢着!”
神游间一道熟悉的声音倏地自背后响起。
此时夜幕低垂,瞿墨已然回去疗伤了,符灵也正忠于职守地侍立在那里。
我抬头望一眼天边灵气充溢的满月,有些心虚地回过身……果不其然,是以灵体形态显现在我面前的紫涣。此刻的她与之前全然不同,面目狰狞,双眼充血,瞳孔泛出诡异的青光……
“你为什么……还不把身体还给凤兮姐姐?”她语气森然,朝我走近一步。
紫涣本为怨气深重而致无法转世的魔魂,眼下借着望月聚灵之夜魔气更是大盛!我知她一直蛰伏在那条戴上就拿不下来的手链之中洞晓我所有的心思和计划,恨心深种,只待寻一个时机化出实体来找我旧账新账一并算。
兴许是我的沉默激怒了她,她一阵风似的就瞬移到我面前一爪子狠狠扣到我的肩上!尖利的指甲倏地嵌入皮肉,疼痛之外带着令人战栗的寒意。
“说话呀!你说话呀!为什么还赖着不走?心虚了?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她血肉模糊的脸直凑到离我鼻尖不到一指的距离,幽诡的泛出青光的眼里缓缓流下一行血泪……
我被她身上森寒的鬼气浸得呼吸困难,也不愿再多看她可怖的原形一眼,脑筋飞快一转,遂忍着肩上的剧痛咬牙运起内息重重给她的下怀来了一掌!没入血肉的鬼爪被强行拔出,留下一道像是刀切般的长形豁口……捂住这汩汩淌血的豁口,我接着二话不说就踮起脚尖用上轻功一个劲儿往符灵驻守的山洞方向狂奔。然而,一眨眼的功夫几近癫狂的紫涣就紧追上来,迫使我调转方向来到一条封闭的死路上——
“呵呵呵……想搬救兵?用得着嘛?就让我们来好好聊聊……”
捂住创口的手从五指缝间徐徐渗出浓稠的血,我气喘吁吁地看她狞笑着一步步朝我走近,牙齿咬破嘴唇尝到咸腥味的同时我果断利落地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拇指稍一用力就将刀鞘给弹掉露出月光下寒光闪闪的利刃——
多亏了昨日在天宫受晓鸯启发,我也开始学着在身上藏个刀啊针啊毒啊什么的来防身了。
紫涣乍一见我电光火石般的动作先是愣了愣,旋即便轻蔑地咧开嘴,语气里满是讥诮:“哟!怎么?就凭你还想——”
我朝她笑了一下,慢慢将刀刃对准自己的脖子:
“如果你现在破坏我的计划,反正今后我也活不成了,不如现在就把它切断一了百了,只是要累你的凤兮姐姐随我一同下地狱了……这样也没关系?”
“你!不、别这样!凤兮姐姐……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一次了……”紫涣颤抖着一双发青的手捂住自己的脸。
这一招果然直直切中紫涣的要害,她不敢再轻举妄动,甚至连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周身狂暴的魔气逐渐减弱了。
正当我好不容易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一道极其清冽的仙气突然凌空而来,如一把势如破竹的利剑瞬时便将紫涣本就弱化的形给彻底击散了——
“无、无弦?”
我目瞪口呆地盯着毫无预兆出现在眼前的身影。
我明明已经写信告诉过他我不会再留在昆仑山,也警告过他让他别来找我了,那他现在怎么还……
“……”他并不言语,只冷冷地看着我。
此刻的无弦和平时不大一样,素来温润的气质不见了,神情异常冷酷严峻。他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结霜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一遭后终是凝在了我还来不及从自己脖子上撤下的匕首上:
“你到底在干什么?”
看这情形,无弦貌似并没有注意到他方才肃杀的气场已无意间灭掉了一只魔魂,是以一来就撞见我一个人大晚上不睡觉跑到这荒僻之所拿刀对着自己的滑稽场景……
头痛胸闷的我还来不及解释,他倏地一个闪身便来到我跟前挥开我握刀的手,顺便瞟了瞟我肩上的伤势,随即抬眼凉飕飕地瞥我一眼:
“怎么?不敢直接往脖子上切?”
——天大的误会!
此刻我下意识地想分辨些什么,然而接触到他复杂的眼神脑筋里似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忽地一闪而过:此时此刻的我已不再是“我”了,我是“凤兮”。早在我下定决心要走这一步棋的时候就注定要牺牲掉我原先拥有的一些、不,应该说是所有东西不是吗?
……敛了敛心神,我故作冷淡地一把甩掉手上的匕首,并不拿正眼瞧他:
“我怎么样并不关阁下的事。”
“你称呼我……什么?”他向我逼近一步,嗓音冷凝如铁。
而我淡定后退,努力褪尽眸中氤氲的情绪,以一种完全陌生的眼神打量他半晌,道:“我并不认识阁下。”
无弦沉默了,一张脸在满月银辉的照耀下显得越发冷。
“昆仑山不比天宫,更深露重,恕——”我正欲掩饰自己的心虚甩袖离去,然手腕突然就被狠狠钳住了!
“你说你不会再留在昆仑山,和他……”他的语气里竟有一股近乎固执的倔强。“为何要骗我?现在还假装不认识……”
我暗自一惊,猛地想到先前与瞿墨相互依偎时感受到的那道若有似无的视线,莫非……
看来我还是大意了,忘了九歌山附近也是经常有许多神仙出没的。
事已至此,眼下为了快点遣走无弦我只得顺势道:“或许阁下确实曾认识我——认识我这副躯壳下的另一个灵魂,桓玉。”见他神色不无震惊,我温吞续道:“然而我并不是桓玉,只不过与她共用一副皮囊罢了。她的心上人或许是阁下你,但我连阁下是谁也不知道,我爱的人是瞿墨,正如你今晨看到的那样。”我静了片刻,对他弯唇一笑,“所以,我希望阁下今后能不要再来纠缠我。”
听罢我一席话,无弦眉头紧锁,然一直以来的训练让他不至于在此时激动失态。“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无言良久,他终是咬牙问了这么一句。
“无可奉告。”我缓缓挣开无弦钳住我手腕的手,“我要回去安歇了,失陪。”
他还要阻拦,我不给他丝毫机会二话不说便飞身向自己的山房去了。
然而,当我稳稳落地甫一转身,那抹熟悉的淡蓝身影却还鬼一样的紧贴着我!
我惊得倒退一步:“你、你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得不到答案我不会走。”他话说得毫无转圜余地。
“我说过我不认识你,这不关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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