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志》第10章


“说好的,你吃里面的,我吃外面的!”
花澈笑了笑,狭长的狐眸闪过一抹狡黠,“放心,我答应过的自是不会差了你的。”
而后,则非就眼睁睁地看着花澈把两只烤鸡都拎走,只留一堆碳火给他。
“喂!骚狐狸,我的呢?”
花澈指了指火堆旁边鸡生前留下的一坨屎,“那个,是你的!”
则非气的咬牙,“你耍我?”
花澈无辜地眨眼,“没呀!那可不就是外面的么,当初说好的可不能改!”
“花澈你大爷!”
花澈拎着鸡飞快地跑了,临了留了一句话,“再耽搁一会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了哦!”
则非:“有种别跑!”
一狼一狐狸打完架,天已经微有亮色。
则非脸上肿了一大块,胡须掉了几根,眼睛下面还有被花澈挠出来的三道血痕。
花澈身上的衣服烂了一块,半边袖子要掉不掉,尾巴毛差点被则非抓秃了。
就这么回去肯定会被释妄和尚追问发生了什么,然后他们俩搭伙溜出清昭寺夜半偷鸡的事情就会败露,然后就会被骂!
花澈倒觉得没什么,甚至还有几分开心,她可不想在这清昭寺里一直憋着,以前的日子可快活着呢!可一想到就这么直接走了吧,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释妄和尚又是给她吃又是给她穿的,就这么一走了之总归是不太好。也不知道那和尚给自己灌了什么迷魂汤,想走怎么就这么割舍不开呢?
则非就完全是一副丧气的样子。他从小被狼群抛弃,差点冻死在山沟沟里,是释妄和尚把他捡回来一口汤一口水地喂大的,他是真的不想惹和尚生气,可是……
花澈听完把则非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略做惊讶地道,“释妄和尚的水煮白菜是怎么把你养到这么大的,可真是不容易啊!”
则非:“……”
花澈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地道,“难不成你是从小偷食长大的?看你这块头,想来没少偷啊!”
则非:“骚狐狸你再不闭嘴我就把你头上的毛扒光!让你和释妄和尚一样秃头!”
“啧!说谁秃头呢!”
则非和花澈均是一愣,他们俩都忘了自己原是在清昭寺门口徘徊着了。脑子一热就吵了起来哪还管什么三七二十一,撒起泼来更是口不择言,满嘴放炮。连释妄和尚是秃子都直言不讳地讲了出来,甚至还让正主听了个方便!
“老……大,大师!”
则非开口差点把“老和尚”三个字给说出来,不是花澈在背后掐了一把,他那张破嘴怕是已经秃噜出来了。
花澈本就尴尬,被则非搞得更是不忍抬头,脖子上跟坠了个千斤顶一样,恨不能低到地缝里去。
释妄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问和天亮前有关的一切。
“叫什么老大呀!我可镇不住你这样顽皮的小弟。”
释妄可亲的笑容让两人更是无地自容。
“怎么弄得这么脏的就回来了,快进来吧,得洗个干净!”
花澈忽的抬头看了一眼释妄,“回来”这两个字反复在她脑海里回放,这么多年来,这偌大的天下根本没有一处地方是她能回的去的,今日这老和尚竟然对她说了一句“回来了”,还说的那般诚挚动人。她竟也,真的为之所动容了!
则非那愣子已经屁颠屁颠地进去了,那样子,活像一只向人讨食的狗子!就差尾巴没晃几下了!
花澈别扭地站在门口,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像释妄和尚说出那句“回来了”之后,她便连告别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释妄和尚拉着花澈的袖子给她拽进了门,而后一边熟练地关上门栓,一边道,“一会洗澡的时候记得变成狐狸,不然男女有别!化人身的时候千万要记得,不可随便与其他男子纠缠,你要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
释妄和尚回过头,只见地上蹲着一只眼巴巴望着他的狐狸,乖巧得模样简直让人忍不住一把将它抱在怀里揉搓一阵……释妄真的这样做了!
反正变成狐狸了,哪来的男女有别!先撸为敬!
洗完澡的两只毛都湿湿的,释妄怕他们俩冻坏了,便把他们一齐放在了床上用棉被盖好,自己一个人在一旁打了地铺。睡之前还警告他们两只,“不许变成人!听见没有!要是变成了人,男人和女人就不能睡在一起!”
则非:“我还是个孩子!”
花澈:“春风楼里都是男人和女人睡在一起的!”
释妄气的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床头!
“你们两只,再不睡觉,外面冻着去!”
花澈和则非飞快地闭上了眼睛。
释妄躺在地上,朝床上的两只毛茸茸脑袋望去,嘴角忽的勾起一抹欣慰的笑。
好像,就这样过下去,还挺幸福的。
于无间嗑完了一把花洗,不知从哪又拿出来一把,卡巴卡巴地嗑着。
“感情这释妄和尚把他俩当孩子养了!诶!不对呀,你不就是释妄么?”
释妄笑了笑,“我法号释妄,但我不是故事里的那个释妄。”
时雨也听的云里雾里,“怎么讲?”
“清昭寺仍是原来的清昭寺,但物是人非,我不是那个释妄,则非也不是那个则非。故事嘛,总归不能一直是这样流水账似的过日子,总有个或好或坏的结局。释妄,则非与花澈,便是那坏结局了。”
☆、渡海无涯(四)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花澈和则非头顶的毛也俞发秃了起来。
这全拜释妄和尚所赐。
花澈一度觉得,这释妄是个假和尚。
释妄从不诵经念佛,坐着佛祖金身的大雄宝殿也不见他进去过几次,寻常和尚头顶或多或少都有的戒疤他也没有,修的是满身没一处虔诚。
释妄最像和尚的地方,大抵是他那秃到反光的圆脑袋了。
释妄少了寻常和尚要做的那些事务,平白多了许多的空闲,是真又空又闲。
只要一闲下来,释妄就命令花澈和则非变回本体,一左一右地抱在怀里,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一撸就是一整天!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藤椅上的释妄和尚变得唠叨起来了。
“你们两个修成了人,却也不一定是正果。做人很不好的,束缚又多,烦恼又多。你看凡人懂那么多个字,至少有一个字就能凑成一句话。凡人能说的话那么那么多,偏偏就爱说假话,说违心的话。凡人有手有脚,生的是一颗七窍玲珑心,偏偏就爱做违心的事。凡人长了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眸子,却偏偏就爱被金玉其表所蒙蔽。做人啊,真的太难了!可不比你们畜生过得自在。”
花澈努努嘴,没好气地道,“我是狐狸,不是畜生,畜生难听!”
释妄和尚叹了一口气,“畜生之所以难听,是因为凡人不让它好听,凡人以高尚自居,以畜生贬其他,因而畜生显得难听,但这只在凡人的圈子里有用,你们狐狸啊狼啊什么的,就不必在乎这个。”
花澈把头从释妄的掌心下移开,拱到臂弯里躲好,“我不管,我修成了人那我就是人,我说畜生难听就是难听,不许你叫我畜生。”
释妄又叹了一口气,“你连人是什么都不知道,谈何做人啊!”
花澈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我就是知道。”
释妄不再言语,只是撸着一旁的则非,默默看向空荡荡的院墙。
一人两兽在藤椅上一直坐到了黄昏。半轮太阳卡在西边的山上,火红火红的。
释妄觉得腿有些麻,正欲从藤椅上站起来,却见怀里的狐狸抬起头突然盯着自己看。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我可以回的,但是我突然觉得这里可以。”
释妄又坐了回去,眼里忽的就多了几分憔悴与黯淡,甚至于,连叹气都叹得有气无力的。这一刻的释妄,好像跟着那夕阳,一起落下去了似的。
“你还真不适合做人,又傻又天真,三岁小孩的智商装什么小大人。”
则非在一旁歪着脑袋过来问,“那我呢?”
释妄看都没看他道,“你还不如三岁小孩呢!”
花澈不屑地撇了撇嘴,“怎么着,你们凡人难不成头发越少的越老成?越显得成熟?”
释妄笑了,“那倒不是,凡人道行的高低,看心。修道之人,修的也是心。得道之人,得的也是心。所谓高人,便是心境强大之人。”
则非问他,“你是高人么?”
释妄垂眸,摇了摇头,“不,我是罪人。”
花澈又问,“何罪之有?”
☆、渡海无涯(五)
释妄一下就一改懒散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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