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号造物》第11章


程潋安抚着裴庸,把他推到楼梯上,让他上楼去。
程沐虽然不愿意,但裴庸不听他的,咚咚咚像要把楼梯踩穿一样,直接去了三楼。
听到楼上书房重重的关门声,程潋放下心,转过身劝程沐:“爸,程家已经有一个听话的儿子了,小庸不喜欢学医,就由他吧。”
程沐望着楼上的方向,惆怅道:“你也就有听话这么一个好处,如果你有你弟弟一半的聪明,我何必这样地费心思?”
程沐这话里的意思,程潋从前心里就隐隐知道些,但一个是他父亲,一个是他亲弟弟,他又能怪谁呢?所以他只当自己不知道。
这些日子,他一直不软不硬地为了裴庸的事在程沐这里挡着,已经挨了好几次骂。今天程沐一时没忍住说了真话,程潋也不能再继续装不明白了。
这次他虽然仍低着头,却把心里积了好几年的话说了出来:“我知道我不如弟弟,可您也没有放过我。”
程沐瞪大了眼睛,看着程潋,好像不大认识这个自己养了二十年的儿子:“你说什么?”
“小庸不喜欢学医,我也没说过喜欢,爸,我也曾有过我的抱负,是您折断了我的笛子,扔了我的琴,又烧了我的乐谱,让我专心学医。上了T大之后,您又嫌我太不会争,把我塞到辩论队里。
可是,既然您看不上我,为什么也没有放过我呢?”
程沐开始怀疑自己今天出门之前是不是应该先看看黄历,两个儿子简直跟撞了邪一样,一个比一个胆大妄为,他也是糊涂了,没想到把程潋丢到辩论队里,别的没学到,倒学会质问起自己的父亲来。
程沐强撑着脸色,教训程潋:“喜欢有什么用?喜欢就一定能做得成吗?你喜欢乐器,可能在音乐史上留下名字的有几个人?可要是扎扎实实地钻研,用上二十年,傻子也能做医生,况且咱们程家,几代都是做医药,就算你天分有限,这么多人杵着让你用,泡也能泡成个好医生!”说着,程沐就要往楼上去,却被程潋跨了一步挡住。
程潋一手扶着栏杆,借心头涌上的一股火稳住自己:“您放心,我已经是这样了,以后照样会按您的安排活下去。但小庸不同,您也说他聪明,我留不下名字,所以我的喜好不重要,但他可以,不论他想做什么,我都信他。”
“给我滚开!”
程沐毕竟过了不惑之年,用力却没拽动程潋。程潋忍着眼泪,道:“应该是您离开。”
“我是你父亲!”
“是的,您是我父亲。但这是母亲送给我的房子,跟您没有关系,我现在以房主的名义,请您离开。如果您坚持不肯,我只能采取措施了。”
☆、第十二章 偶然同路
二十分钟后,一个堆满了毛绒玩偶的房间里,某个角落响起谢安琪的《年度之歌》,然后其中一只熊猛地坐起,摸索了一阵,划开手机塞到嘴里:“早啊,程先生。”
那头传来程潋的声音:“我在门口,现在方便吗?”
苏遇听出程潋情绪不对,说了:“马上来,等我。”摘了头套,扶着墙站起来,笨拙地跑到门口打开门。
程潋勉强冲她笑笑:“这么早打扰你,抱歉了,可惜我这个样子,除了你这儿,也没有别的地方想去。”
“没关系。进来说吧。”苏遇伸长手拍了拍程潋的头,把他拉进来,程潋顺势抱住了她。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呆了一分钟。
程潋长出了一口气:“真好抱。”
苏遇看他好像缓过点儿来,回应道:“这不是乖乖给你抱着呢吗,好抱就抱着。”
程潋笑了一下。
“出了什么事?”
程潋想了想,问:“有酒吗?”
换了平时,苏遇是不会答应三杯倒的程潋的,但今天程潋明显是在忍着什么事,还拦着的话,肯定是适得其反。
苏遇让程潋在餐桌旁坐下,解开熊肚子上的扣子,把玩偶装抖落,到酒柜前挑了瓶低度的红酒打开,放到程潋面前。
程潋毫无风度地把酒在杯里倒满然后大口灌下去,到第三杯的时候,手就拿不稳酒杯了。他见眼前的苏遇影影绰绰,晃了晃脑袋,然后手里的酒杯就被拿掉了。
苏遇站在程潋身边,把他的头按到自己胸口,程潋搂着苏遇的腰,打了个酒嗝,终于开口:“我真是差劲,没小庸聪明也就算了,连酒量都跟他差得那么远。”
苏遇噗呲笑出声:“你这是在嫉妒自己弟弟?”
程潋拱拱她,睁着迷蒙的眼重重点点头:“是啊,我在嫉妒自己的亲弟弟。我真的好嫉妒他啊,小庸从小到大,只有闯起祸来最认真,偏偏时时处处都比我强,母亲惯着他,父亲也看重他,我怎么努力,都赶不上他。
因为我不如小庸,所以……所以今天……我想让父亲不要再强迫他,父亲也能用一句不争气把我堵回去。可是……”程潋低低呜咽了几声,继续道“可是即便我不够聪明,他要我学医,我学了,年年也在一等奖学金的名单里;他把我塞进辩论队,我除了当老妈子,一年下来,也坐稳了最佳辩手,嗝儿……遇到你的时候不算,对,我还不如你。”
苏遇安慰地反驳道:“那怎么能算?我本来就是靠嘴皮子功夫吃饭的,要是连个大学里的辩论赛都能输掉,我岂不是要饿死了?”
“苏遇……以前我有一本很喜欢的乐谱,后来……后来……我以为我委屈了自己就够了。我还能怎么样呢?如果我能再聪明一些,不叫父亲那么失望,我就能成全小庸。程家有我一个,已经够了。可是不够啊,他们觉得不够。”
程潋说得断断续续,苏遇却听明白了:“那是他们贪心不足。程潋,你哪里不聪明了?像你弟弟裴庸那种百年难遇的人才,你父亲还能指望着一家里出两个?况且,那种人,都是不可能被别人安排的。”
“还有……我连长相都不如小庸好看……母亲那么美,我大概……只继承了她一点边角料吧……嗝儿…”
看着程潋明显已经说起胡话,苏遇既心疼又好笑,她安抚地拍着程潋的背:“你好看着呢,你只是不像你弟弟那样,那么有侵略性,你是如切如磋,翩翩君子,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两年前,T大为挑选送到全国辩论赛的队伍,在校内筹办了一场选拔赛,送到省内参选的有两个名额。苏遇所在的摄影系辩论队由于实力悬殊,直接免赛保送,苏遇也因此作为特邀坐到了评审席上。
选拔赛历时两天,到最后决赛的时候,汇总的评分结果迟迟出不来,评审们叫到了另外一个房间:第一跟第二名的队伍分差只有零点一分,而第二名的队伍归属医学院,也来自医学院的学生会主席就示意,把评分表上的数字做一点小小的改动,让医学院能获得这个名额,但负责计分的两个大一学生却不答应这么做。
几个评审对于这件事都没表现出异议,坐在角落的苏遇却故意冷笑了一声。她早些年见识多了成人社会里招招致命的勾心斗角,看到校园里的学生只是为了一点奖学金,一个入党名额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娴熟地玩弄起职权来,只觉得可怜。
“我还以为,如果世界上只剩下一个干净的地方,那就是这里了。”
坐在中间的主席脸色难看起来,旁边的人也尴尬地觉得她的话“不懂事”,出声打圆场:“本来就是很小的分差嘛,医学院的辩论一直是强项,这次是有点发挥失常了,为了学校的荣誉考虑,还是应该派更有把握的队伍出去。”
在场的人没人不清楚,这其实只是场面话,但也算是给了彼此一个过得去的台阶,但苏遇偏不领情:“既然这样,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比赛呢?”
有平时就看不过她的,反驳道:“你在这里说什么便宜话?摄影系直送的事,我们还没提呢。”
苏遇抱臂向后靠坐,斜睨着那人:“如果各院系不担心在初赛抽签的时候遇到我们,因而失去继续比赛争夺另一个名额的机会,我们摄影系辩论队当然也乐意奉陪。”
在僵持的气氛里,一直沉默的程潋出声道:“我倒是觉得,比起比赛的结果,对自己的尊重更加重要,苏遇同学,我同意你的看法,一切以评分结果为准。”
程潋本来是学生会主席带过来的,没人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由于他父亲程沐的关系,即便他这样说了,包括学生会主席在内的评审们,都不好再反对。
结果维持原判。
自入校就保持着全胜记录的苏遇对程潋这个曾经的口下败将并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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