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水流年里》第46章


岳长明听到“父亲”两字便气冲凌霄,狠狠甩下鞭:“不许叫父亲!”岳长明猛力一抽,吼道,“不准叫父亲!”
白蕴翰抬眼看向岳长明,略略疑惑。
白泽芝看了看岳长明,又看向身旁的父亲,目光里也是带着深究。
“就因为你,我才没有喊父亲的资格!”岳长明红着眼睛,执鞭指着白蕴翰,如同一头发怒的兽禽。
白蕴翰涣散的目光聚集在岳长明脸孔上,微皱着眉头思索。
“还能记得明奎明将军吗?”岳长明扬脸,两行泪挣扎了半天终于从血红的眼里滑落。
白蕴翰闻言一顿,从岳长明脸上看出了两分熟悉的感觉。
“你怎么可能记得!”岳长明正视白蕴翰,怒火似要从眼里喷发,“银沙戈一战,你便成了燓厦的大将军!而我!从此便没了父亲!”岳长明一鞭甩到地上,凄厉而悲恸,“怎样?从兄弟的尸体上获得的荣耀可还享受?”
白蕴翰拧眉看向岳长明:“你……便是明奎……养在外面的儿子……”他记起来明奎曾提到过这个不得入门的外室及孩儿。明奎的正妻颇为妒悍,一生不得子,却不许明奎纳妾生子。而眼前的这个,恰好便是躲在外面的外室和孩儿,不得贯姓,不得入门。恐怕连父亲都没喊过一声。
“你知道?”岳长明疑惑地低下声音。从小,他便只有母亲,还有一个偶尔来看他一次的魁梧男人,连父亲都不能唤上一声的人。母亲道,等她认同了,才能唤父亲。而岳长明一直以为,是等他认同了,等这个魁梧的男人认同了,才有资格喊父亲,才能入薄贯姓。他只知道这位魁梧的男人是燓厦的将军,而他却是只能偷偷地从别人口中了解这个男人,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到他身旁。他拼命努力,只为能得到这个男人的认可。
白蕴翰看着他,眼里略有惋惜:“听明奎……说过,你……小时候……颇为聪明。”白蕴翰只说明奎二字,不提父亲两字。
“哈哈哈……”岳长明大笑,第一次,这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知道那男人对自己的评价,还是从仇人口中!岳长明心里一酸,朝白蕴翰吼道:“没用的!别以为你这样说,我便能放过你!你这狡诈小人!若不是你……若不是你……”若不是你,他便还活着,等自己长大,证明自己的能力,得到他的认可,唤一声“父亲”! 
“亏得明将军没有认你!”白泽芝气极,吐出一口嘴里憋的血水,“明将军光明磊落,责躬引咎,银沙戈一战因失算致五万人丧于漠里,战后便以自裁谢罪。虽亡,却实为铁骨铮铮。若是在天有灵,实不愿见明姓子孙叛国通敌!”
岳长明被最后四字击得差点站不住,却立马抬头吼道:“不是!他才不会!一定是你!”岳长明指着白蕴翰颤抖,“是你的奸计,设计了他的败,你才能因此立功封赏!一定是这样!对!是这样!” 在他眼里,那个魁梧的男人如此高大,是他心目中唯一的英雄!
“明奎……确实罪不至死,”白蕴翰回想起来还带着一息惋惜,撑着一口气道,“致……五万人丧命的,实为……天灾。明奎……从未见过沙漠中……的噬洞,自然……未有防范。而战后……一死,却是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岳长明跪坐到地上。如果这才是事实,那这么多年的努力,岂不是笑话!抓俘了自以为是的敌人,将战火引至他曾辛苦守护的国家,这岂不是笑话!他一直以为是这个国家负了他心目中的英雄,他一直以为眼前的这人设计利用了他心目中的英雄!到头来,却是自己让那人失望了!怕是死了,都不能再去见他了!
白泽芝看向父亲,想起小时对自己的教诲。父亲看着院落一角的天空,对自己道:“要做一名将军,不是孔武有力便可。孔武有力的只能是武士。将军引领着数万兵士的性命,掌握着整个国家的安全。作为将军,除了要熟知军事与战事的经验知识,还需通达天文地理等各类学问。” 
所以,白泽芝的书房里的书,繁多到国史律例、人文风土、兵法布阵、天文地理、术算显学、农学医药等等的书册都涉及到了,连奇闻怪志都有。
“爹……”白泽芝第一次喊出这个称谓,亲切而孺慕。他明白,父亲对自己的期望远不止这些。但他不知道,这是第一次,却也是最后一次喊这称谓。
白蕴翰淡淡笑着,虽发丝缭乱,血迹斑斑,却依旧风华绝代,傲气自成。
白泽芝未来得及说出什么,便看到其冽走了进来,冷峻而深邃。
“朕记得并未许你动他。”其冽看着跪坐在地的岳长明道,眼角瞥过绑在一边的白泽芝。
岳长明还是那么呆坐着。
其冽看过一旁折磨得不成样子的白蕴翰,身微动,银光一闪。只一道血飞溅,一个头颅滚落到角落。
白泽芝眼一睁,随即晕了过去。
☆、第54章
“将这头颅送给罗那皇帝,建议他挂阵前。”其冽道。
“是!”身后那人低头答道。将燓厦大将军的头挂罗那阵前,既迁怒,又激战。
其冽回身,看着晕过去的白泽芝,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上,”岳长明终于有了动静,声音却苍老了许多,“臣……请辞……”
其冽并未转身,只道了一个字:“准。”
岳长明跌了两次,才勉强站起身,恍恍惚惚地走出牢室。
其冽负手站在白泽芝面前,看着他脸庞发怔。如果上次在扈地赠笛,是因为惦念那萦绕心间的笛声,那这次听到暗卫禀报就风风火火地赶来,是为了什么?照理说敌国的俘虏到了这边,受这点刑罚还是轻的。自己的第一念却是,他肩部受的伤又该加重了,以后怕是不能恢复了。就这样,脚便比脑子更快一步,奔了过来了。因为爱才吧,其冽找到了个理由。难得遇到一个如此足智多谋又彪悍的年轻将才,开拓疆土自然是极用得上的。
其冽这么一想之后,心里稍微镇定了些。他伸手解开了白泽芝身上的束缚,将白泽芝小心地搂住。看着白泽芝沾染了血迹的发丝沾粘在脸庞,便伸手探过去拂开,又留恋地擦拭着他脸上的血迹。擦着擦着,手便顿住了。
“把他带回去。”其冽直起身,对身后的人道。
身后的人上前,接过这个帝皇手里的人,扛在肩上。
其冽忍了忍,终于没忍住,在那人离开前道:“小心肩胛处的伤,回去马上着人医治。”说完,背过身,看着空下来的刑架。
身后那人愣了一愣,将肩上的人稍微小心地移下,拦腰横抱,随后看了一眼背身的帝皇,才离开牢室。
顾及这肩胛处的伤口,应该是顾及此人以后上阵使刀。身为明君,自然要爱惜自己的将军。其冽这么一想,心口里又稍微镇定了些。
只能是自己的将军。其冽微微惆怅。从两军对垒开始,就注定了他们之间存在了国恨,虽然这是他们生而站的立场不同。从一刀砍下他父亲的头颅,就注定了他们之间存在家仇,虽然停止了旁人对他父亲的侮辱。这般国恨家仇之间,他们两人之间便横了座天堑,永无可能。
自己的将军!其冽一愣。这是敌国俘过来的将军!自己心存念想的竟是敌国的将军!其冽一个手刀劈向刑架,刑架顿时迸裂四溅。这只能是自己的将军!其冽仰头,深吸了一口气。不管花什么代价,一定要将他得到手!
泊古一座院落里,薄言从噩梦里惊醒。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失神地看着帐顶。自从那日起,薄言闭上眼都会看到潘越被蛇群缠缚,全身泛黑的样子。
夜隼现身,拿过桌案边上的水杯,递给薄言。
薄言稍稍坐起身,接过水杯,看了一眼窗下的阴阴阳阳。
“夜隼,”薄言垂着眼,眼下一片青灰,“潘……潘越的……可能带出来安葬?” 
夜隼想了想,他当日悄悄返回去过,可惜潘氏的尸骨已不存,不知道那蛇是什么怪物,连尸身都未留下。虽未拿到尸身,却也是立了衣冠冢。于是,夜隼看着薄言,点了点头。
“自然是不能安息,否则也不会日日来找我。”薄言掀开被子,推开窗户,默默地看着外面,“她必是怪我了,怪我竟成累赘。”
夜隼身为暗卫本来就不善言辞,此时更是默立在薄言身后,只听着他说话,想了半天不知道如何安慰。
“想我以前还执意要跟兰煜去战场。兰煜想的是对的,我就会拖累人。”薄言捏过窗台上的一枚落花,无奈一笑。
“只待寻回王爷,潘氏?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