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程久如许》第18章


两人就这么举步维艰地走了一段路,直到过了花马坊后门的十字路口,街上的人流才渐渐减少。
拐进地下车库之前,陆江燃忽然在一条背弄前停住了脚步。
程汶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一弄之隔的一间小酒吧门口,有两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正围着一个蹲在地上的卷发女孩。
女孩年纪不大,一身打扮倒是很性感。她显然喝了不少酒,整个人晕乎乎地蹲着,摆动着双手,看样子是不愿意跟那两人走。
“陆老师?”程汶眯起眼睛看了看情况,试探地问,“这姑娘……你认识?”
“是我学生。”
寒风吹过,程汶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
如果是陆江燃偶然遇上这一幕,想要见义勇为、英雄救美,他会劝他不要出手。因为在他混迹底层的经验中,这些热衷泡吧、酗酒、吸烟、纹身的小太妹,如果不是自己幡然醒悟、悬崖勒马,那即便侥幸救得了一回,也绝对救不了下一回。最终染上滥。交和吸。毒的毛病,根本就只是时间问题。
可对方如果是陆江燃的学生,这件事情就非管不可了。
他果断地放开了陆江燃的肩,把手上提的购物袋也一件一件都放在了地上。最后确认般地追问了一句:“怎么说?要出手吗?”
陆江燃看着女孩栗色的卷发,忽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你还记得那张照片吗?就是动漫展那天,我和萌萌……”
“当然记得。怎么了?”
“她叫苏冰雪,那张照片是她拍的。”
程汶愣住了。
弄堂那一头,苏冰雪不知怎地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放声大哭,那两个小混混见这边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们,连拖带拽地就想把她架上路边的一辆小面包车。
“要来不及了。”程汶看见这一幕,有些着急地转头看陆江燃,“一句话,管不管?”
他们站的地方离路灯有点远,这让陆江燃的侧影看起来有些晦暗不明。
程汶心想,到底要不要救这个女孩,或许陆江燃心中也没有答案,或许他也在等别人替他做一个决定。
他咬了咬牙,将身上的风衣脱下塞在对方手里,低声道:“别放地上,这是我唯一一件Hugo boss。”
“诶,你干嘛?”陆江燃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程汶便已经向弄堂另一端跑了过去,嘴里还大声喊着:“你们两个干什么!放开她!”
陆江燃愕然。
他本来想着,自己以苏冰雪老师的身份过去,那些花架子小混混看到有关系人出面,多半会吃瘪离开。实在不行,还可以报警解决。可看程汶的架势,似乎是要和对方直接动手抢人。
他不得不将手提盒和购物袋放在地上,拎着那件需要特别照顾的Hugo boss快步跟了上去,心中腹诽着程汶这孩子看着精明,怎么碰到这种事情就一腔热血往上涌、非要用暴力解决问题呢?要是明日报纸头条出现“S大青年教师与社会闲散人员当街斗殴”的新闻,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周易龙那张幸灾乐祸的脸。
——只不过到底是没有轮上他和人动手。
他奔过去的时候,程汶已经身手利落地将两个小混混三拳两脚放倒在地,并且一拳头砸在了想赶来帮忙的第三个人鼻梁上。鲜血顿时从那人的鼻孔中溅了出来,现场多了一股血腥气息。
这血气让几个人的酒都醒了一点,互相使了个眼色,往地上吐了口血沫子,便相互搀扶着上了面包车绝尘而去。
陆江燃顾不上一旁目瞪口呆的苏冰雪,一把拉住了有些趔趄的程汶:“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放心。”程汶抬起左手揉了揉有些扭伤的右手腕关节,“快去看你学生吧。”
陆江燃帮他披上风衣,见他确实没有受伤才放心,转头蹲下身去搀扶苏冰雪。
苏冰雪醉得朦朦胧胧,一头蓬乱的卷发挡住了大半边脸,漂亮的脸上还有泪痕。
看清楚对方之后,她愣了几秒钟,忽然一头栽进他怀里大哭起来:“对不起,老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
陆江燃安慰了她几句,和程汶一道将她扶起来,让她靠着墙边站好。
酒吧的门又一次被打开。这次出来的是三个嘻嘻哈哈的女大学生,她们看到苏冰雪扒在墙根嚎啕大哭的样子都惊呆了,七手八脚地上来搀扶她。
陆江燃清了清嗓子,女孩们的表情更加惊讶:“陆……陆老师?”
“过节玩一玩、闹一闹,我都没意见。只不过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你们知不知道,要是我朋友晚到一步,苏冰雪就要被那两个小流氓带走了。等你们回过神来,连去哪里找都不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陆老师。”女孩们也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只能面面相觑、连声道歉,“今天我们先是去吃烧烤,后来又转了两个酒吧。冰雪玩嗨了,喝多了酒非要跟两个小帅哥出来抽烟,我们拦不住……”
程汶已经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陆老师,她都醉成这样了,先让她们回去吧。”
陆江燃见车已经停下,也不好再发脾气,只得挥手放人:“下不为例。你们马上带她回宿舍,剩下的事我会和你们辅导员联系。”
“好的,好的。”女孩们如蒙大赦,连忙把苏冰雪塞进车里,“对不起,我们错了。陆老师再见。”
第二十三章 你不是别人
目送出租车离开,两人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慢慢走回弄堂另一端取回放在地上的东西。
“哥,我第一次看到你跟学生在一起的样子。”程汶的语气并没有刚刚打过架的疲倦,反而隐隐透着些肾上腺素飙高的兴奋,“我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受欢迎了……不仅因为长得帅,而且还特别可靠。”
陆江燃这才感觉不那么糟心了,微微笑着抬起手揉了揉程汶的头发:“看不出你身手那么好。”
“那是当然,虽然比不上灵犀他们当警。察的,不过也不差啊。”程汶也不谦虚,“我以前打过一阵泰拳。那时候年轻,为了赚快钱给拳馆当过陪练。”
陆江燃虽然不知道他说的“快钱”和“陪练”到底指什么,但也模糊知道,估计就是当沙包被客人挥拳猛打的辛苦活儿。他不自觉想起陆灵犀刚刚上警校的那一阵,他正在日本流血。两人视频的时候,小丫头经常嘴上说笑着,大眼睛里的泪水转来转去,聊不了多久就委屈得掉下眼泪。因为训练实在太辛苦,累得胳膊变细、下巴变尖不说,身上还经常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正规警备训练尚且如此,何况是野路子的拳馆呢。
他心中一动,语气也不自觉地变得温柔:“很疼吧?”
程汶摇了摇头苦笑:“是啊。每天回到家满身都是伤,哪哪都疼。就是那段时间,我开始抽烟,没到半年身体就吃不消了。后来索性换了份工作,把烟给戒了。”
“说戒就戒,你还真挺了不起的。”这句话绝非恭维,而是他对于这个清醒、自律的年轻人发自内心的羡慕。
“说戒就戒是不可能的,我特意为了戒烟找了份书店的晚班工作。”听到陆江燃的感慨,年轻人就如同受到表扬的大型忠犬一样,摇起了身后隐形的尾巴,“我自己没读过多少书,但还挺喜欢和书在一起的。只是搬书、上书很需要力气,一般人不会知道那种辛苦。书店里连地板都擦得锃亮,不能有烟味儿;况且晚上工作、白天休息,根本没时间抽烟,这才戒了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长的弄堂很快走完了。
路灯下,陆江燃从衣兜里抽出双手,弯腰拿起装茶具的手提盒:“那当模特之前,你在哪里工作呢?”
“运动品牌店。工作轻松,而且也有提成,赚得多。”程汶这么说着,忽然矮下身子,单膝跪在地上,作势要拿起陆江燃脚上的皮鞋,“只不过我负责的是鞋区,每天都要这么跪着给客人试鞋子……”
他一面说,一面自然地抬起头。
正好陆江燃也正低头看他。
路灯在年轻人扬起的脸上洒下的零星光芒,仿佛有闪烁的星星落在他的眼睛里,清亮而倔强得让人心疼。
陆江燃想,他才二十五岁,他那么年轻、那么美好,可他已经经历过人世间那么多苦难和烟尘。这让他不再是一个男孩,他已经是一个男人了。
他这么想着,忍不住伸手,微微屈起手背在对方的脸颊上触碰了一下,像是要拂去他脸上不存在的泪水,又像是要熨平他心中尘封的伤痕。
程汶仰头看着他,那姿态几近虔诚。三十二岁的文学系讲师有着消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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