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茉莉》第108章


比如晨光熹微,早起。郑斯琦和乔奉天俱沉默着面对着洗浴间里的宽大镜子,有节奏地上下左右来回杵着嘴里的牙刷,眼神却总飘忽不定地游移到镜子里的对方的手上颊上,一旦对视上了,瞬间双方又会轻巧地弹开相触的目光。
低头去漱口的时候,脑袋又好巧不巧地撞到了一起,两人倏而吃痛抬头,拧眉盯着对方嘴角挂着的那点儿雪白的牙膏沫子,再同时破功,偏头笑开。
在相对狭窄的空间里,胸膛与胸膛之间,左右不过咫尺的距离。于是没忍住,撂下牙刷就慢慢拥在一起接吻了,在唇齿间晕开辛涩微甜的味道。牙膏是新买,柠檬草薄荷味儿的一管,共用。
郑斯琦双手捧住乔奉天的脑袋,低头去缠绵贴他的嘴唇,左手上移揉进他侧边的头发,另一只手贴着他的脸颊,拇指在他幼润饱满的耳垂下摩挲打转,碾他耳洞那里,摸的到的一处小小的增生。又要防着郑彧冷不丁早起撞破了好事儿,中途还抽空伸到背后,反锁了浴室的磨砂玻璃门。
乔奉天被他由嘴角,一路游移浅浅啜吻到嘴唇,再到下巴。他情不自禁地跟着仰头,向后绷腰,倒退半步后垫高脚跟,手顺着郑斯琦的饱满胸膛,像凌霄枝蔓似的往上援攀。差了不少的个头儿,矮的那个,总得吃力些。乔奉天既觉得辛苦,却又甘之如饴。只要能和郑斯琦这样相触在一起,再怎么吃劲费力,他都满心欢愉,乐意,知足。
郑斯琦中途挪开些距离,拿鼻尖磨蹭乔奉天的额头,沉声询问他,“抱你到台子上好不好?”
“不好。”乔奉天勾着他的脖子,不舍与他分开。
“可你这样很累啊。”郑斯琦笑着,带恶意揉他侧腰处一层单薄的软肉,“那我坐在台子上,抱你坐在我腿上好不好?”
乔奉天太阳穴一跳,耳尖跟着一烫——这哪门子的鬼主意!
“更不好,跟个猴儿似的。”
乔奉天刚预备着抬头看郑斯琦的脸,就“哎”了一声,被他猛一下原地环腰抱起,转了半个身,又温柔放稳在了洗手池的台面儿上。
“凉么?”
乔奉天被他扶着后腰,皱着鼻子摇摇头。
“那继续。”
乔奉天侧着脸,瞪着他不言语,随后才边拨弄刘海边弯起眼睛笑,“你是不是有瘾啊?”
“说对了。”郑斯琦抬手看了一眼表,凑近小声,“再亲十分钟。”
“十分钟?!”嘴都要烂了。
“那就十五分钟。”说的更温柔深沉。
“我说你——嗯唔。”
郑斯琦再次俯身吻下来,比方才的那一次,要凶猛用力得多。乔奉天忍不住地“嗯哼”,抬手刚触到对方颈后的发须,就发现他的舌尖正不住地往前探。乔奉天被他辗转呷弄着唇峰间的那枚唇珠,既像抚慰又如同引诱,于是忍不住地为他启开嘴,坦荡又希冀。
郑斯琦在某方面并不如他本人似的那么克制内敛,在吻上,总没那么容易地轻松把持。他既急于探寻到乔奉天内里深处,又舍不得他承受的太过辛苦,于是半进半退间,最大程度地拿捏着节奏与力度。
他喜欢乔奉天喜欢的不行。假若能让他不顾一切地去抢占掠夺,他其实都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才能将这个人占有完全,要多长时间才够。究竟除去接吻与做。爱之外,人与人之间交融到最大化的方式还有没有?他不知道。
郑斯琦的舌尖如同翻山越海,远道跋涉而来,此刻正在昔日情人的房门前摇摆徘徊。踟蹰着扣下门环,门启,他礼貌颔首,舌尖便温柔抵达进乔奉天温热的嘴里;试探性地轻点触舔舐着上颚,如同脱帽致礼。房主伫立原地,悄然向前迈了一步,乔奉天的舌尖跟着往前探。无意和郑斯琦的舌尖交叠在一起的一刹,玄奥奇妙的感应瞬间澎湃地涌上天灵,像一句别后经年,抑制不住颤意的,“是你”。
“恩——”乔奉天向后仰,五指穿进郑斯琦的黑发。
房主旧人,身份比喻的不恰当,情感是共通的。
在紧紧拥抱的刹那明白了此生好与不好,对与不对,都并不万分重要,都比不得此刻,当下,你我彼此真切地拥有;郑斯琦与乔奉天的舌尖不住地凶猛纠缠在一起,舌尖的濡湿黏滞,苔面的微微粗糙,舌根的酸软饱胀,一样一样的知觉都交融在一起密不可分,同声共气,让彼此恍惚分不清楚,此刻这感受究竟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两人鼻息逐渐粗重急促失了秩序章法,唇与唇贴了又浅离,离了又紧贴,左右辗转,再后来好容易互抵着额头盯着对方,温柔紊乱地喘息,过会儿又抑制不住地,重新焦急又缠绵地叠吻在了一起。乔奉天紧紧攀着着郑斯琦的脖子,郑斯琦的手掌顺着乔奉天清晰的脊线向上摩抚。
相对论里的十分钟,在情人之间也不过是转眼而已。
“完了真的肿了,超——级明显。”
乔奉天一手撑着台面,皱眉凑向镜子。郑斯琦立在他身后,帮他理着被自己揉乱的头发。
“真有人问,你就说吃辣了。”
乔奉天忍不住乐,摩挲着唇角转过头来看他,弯起来的嘴巴饱满丰润,漾着一层敷了水色的茜红,“谁能信啊我的哥,你当人都没谈过恋爱是吧?”
“爱信不信。”郑斯琦从背后环住他笑,偏头在他右侧脸颊上又温柔嘬了一口,“早安。”
乔奉天顶了下鼻尖,对方的味道正缓缓地氤开。
“你也早安,老郑老师。”
第97章 
早夏有一样必吃的东西,是白玉香瓜。听名则能想其型,湛圆或者椭圆的瓜体,触手光滑柔腻,无刺,无毛,白里隐黄的玉色。削了皮,瓜才更显剔透,但往往肉不那么甘甜,瓤才是最好吃却容易被人舍弃的一部分。
塑料大棚里种出来的白玉香瓜,既不风吹雨淋,又常年恒温,瓜果虽个顶个儿的周正漂亮,但总觉得没甜到那个意思上,那个份儿上。林双玉自己在家会种,长出来难免斑斑癞癞,滋味却比哪里的都好。一切两半,汁水淋漓,找人分上一半儿。
林双玉把瓜托人寄到了铁四局,人把东西往保安室一撂,留了个姓名就匆匆走了。等乔奉天接了保安的电话,瓜果已经在保安室里躺了两三天了。
“您不搁这儿住了是吧?”换了个新保安,年轻,普通话强。人也太怕热了点儿,大开着空调不算,案上还放了只嗡嗡响的摇头扇。
乔奉天被人工的凉风吹得一凛一凛的,“转让了,现在恐怕在装修吧。”
“哦装修那个。”小保安点点头,“我说呢,我上次敲门去就一堆砖瓦匠在那儿蹲着,我说找个姓乔的,他跟说乔什么东西乔,不认识姓乔的,我还当找错门儿了呢!”
“给您添麻烦了。”
“哎哟,小事儿,您也赶紧把东西搬走吧,得亏我这儿二十四小时空调不断呢,要不得搁坏了。”忍不住又跟乔奉天小声嘻嘻笑,“公家电呗,不用白不用。”
“吹多了也难受着呢。”乔奉天弓腰去搬,不算大的一个瓦楞纸箱,上手才觉出沉来,“不如自然风舒服。”
“那可不是么,现在不总空调病空调病的么,人呐也贱。”保安抬了抬帽檐儿,拨开濡湿的一绺头发,替乔奉天开门,“吹得病,不吹,也得病,就没个好的了。哎慢走啊。”
“您忙。”
乔奉天看瓦楞纸箱上用马克笔写了个恣意的“乔”,多的字句再也没有,是林双玉的笔法。半路摸着箱底湿湿的粘手,以为是摔破了瓜果流了汁水,乔奉天撕开一道黄胶布往里一看,瓜是没破,单压瘪了一小袋儿小樱桃。
郎溪不产樱桃,但山里总有一两棵兀自生长的野树。时令到了,成沓成串儿、油亮水红的圆润珠子缀了满枝,提筐去摘也得抢先头,靠运气,难保旁人更眼馋些先你一步,再去,就只余一地没了土的零星残败的红。
装樱桃的袋子从箱子里翻出来,泛着股几近发酵了的酒曲味儿,淡红的汁水摸了一手,反过来一看,袋子上写了个“知”字儿。林双玉是寄来给小五子尝鲜的,只是这玩意儿时运不济,半道儿上就“一命呜呼”了。
回家的时候没想到能碰上郑斯仪。
乔奉天没见过她,看她提了一篮包装精致的三角粽子,和他一同进了五单元,一同上了左边电梯,一同按了同一层。按亮按钮的时候,乔奉天明显感觉对方挑了一下眉,上下探视了自己一眼。忍不住去看对方脑后扎得齐整的圆圆发髻,看五官。毕竟一母同胞,乔奉天突然就瞧出来,她和郑斯琦是相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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