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心》第102章


乌泱泱一小众同样衣衫褴褛的人。
连笙方要开口,却已被一只大手拽至旁边。
单庭昀拉着她让开道来,便见那群人呼啦啦从路上过,道路两旁的行人无一不是纷纷避让。
“这是……”
“兖州流民。”单庭昀附在她耳旁小声道。
前些时日兖州突发瘟疫,不想此番疫病竟会来势汹汹,许多兖州百姓逃了,于是多地流民四起,大多便是从兖州来的。人们只怕流民身上沾染瘟疫,是故一见衣衫破烂抱团成群的一队人马,皆让到一旁,唯恐避之不及。
单庭昀拉住连笙,又慌忙蹿到前头去找少阳。
连笙望着他的背影,想起方才与他谈论的话题种种,心头也不知怎的,竟预感不好。她抬眼只瞧见眼前乌泱泱经过的兖州百姓,心中隐隐生出无限的担忧来。
果然这份担忧竟真就应了。
十日以后,兖州瘟疫骤然大举爆发,朝廷方面治疫不力,为防流民四窜成灾,竟然下令封锁兖州。
兖州首府兖阳府只进不出,消息传来,豫王听罢怒不可遏摔了杯子。
当此时,长恭与豫王军、卫家军副将参将一干人等皆聚于豫王府中议事,只见豫王横眉倒竖,指着与茶杯一同被摔在地上的邸报,气得指尖也在发抖:“十万百姓!兖阳府中十万百姓!是要将这十万百姓全部活活困死在兖阳城中!”
在场将士翻阅邸报,亦是义愤填膺,更有甚者当即请缨,要出兵兖阳城。一时堂上群情激昂,无不愤慨。
然而唯独长恭却一反常态地没有作声。
豫王见之反常,便问及长恭意下如何,却不想他当真出人意料地表示不赞成。
“虽然兖阳府中百姓水深火热,但若此时出兵攻取兖州,末将以为,实乃下策。”他起身拜道,“此番瘟疫疫情凶猛,至今无解,倘若稍有不慎传至军中,三军将士一旦染病,势必便给朝廷军以可乘之机。末将为三军将士考虑,为王爷根基考虑,认为此时不宜出兵。”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长恭便略一沉吟,道:“兖州大患,根本不除,大患难消。王爷若要收取兖州,必然要先治疫,倘使疫病无法控制,即便王爷拿下兖州,也是无用。如今朝廷封锁兖阳城,此举大失民心,若王爷能够根治疫病,届时民心归顺,便不愁兖州难攻难克。”
“你这不是废话!”豫王随声落座,只道,“我又何尝不知消除疫病才是根本,只是兖阳城里医者不少,中更有名医,连一众名医都未能扼制的疫情,本王有何凭力可根治疫病。何况赴兖阳府中治疫,谁去?”
长恭默然无话,堂上登时也随他陷入一片寡言里。
却不想就在满堂静默的当口,忽闻门外一声清音骤响:“殿下,草民可否请命。”
众人皆循声往门外望去,便见门外一位年轻公子坐在轮椅上,身后立了一男一女一黑一白两个人。年轻公子面上浮笑,环视当场,最后将目光轻轻落于长恭面上。
长恭与他四目相对,却是蓦然一怔。
第95章 卷十七 非梦(陆)
“长青公子?”豫王面上略微诧异。
便见长青推了轮椅进来; 略略躬身行了一礼,拜道:“草民愿请命赴兖州,以求根治疫病; 解殿下燃眉之急。”
“公子?”豫王起身行至他跟前; “本王且不知公子还会医术。”
长青便笑笑:“草民生而体弱,积病多年; 且不说久病成医,便是这些年里; 医经也读过不少; 医理如何; 还是略通的。何况草民此行,并非独自一人,白羽白先生……愿与草民同往。”
他说着又侧身向身后引了引。
白先生一袭雪衣立在他身后; 闻言交手叠于身前,向豫王略拜了拜。
在场人等,若说有不认得长青的,尚还不足为奇; 但若论起没听过墨白二位先生大名的,几乎便是凤毛麟角。从卫大将军生前便已随军征战,再到如今辅佐新帅卫长恭; 黑白双师的名头,不说卫家军军中人人知晓,便是豫王麾下将士也是景仰不已。如今又要请命赴疫区,满堂大小将领遂于片刻静默后; 乍起议论纷纷。
“白先生。”豫王面向白先生道,“素闻先生本事非凡,若有先生助本王一力,本王便是如虎添翼。只是不知先生此一去,把握几成?”
“在下没有把握。”白先生冷面颔首道。
“没有把握?”
“是。疫情如何,不入疫区不得而知,在下不可空口允诺王爷。”白先生抬起头来,直视他的眼睛,“在下唯一可以允诺王爷的,是兖州瘟疫一日不除,在下便不出兖州,若出兖州,必定还王爷一座完好城池。”
豫王两眼亮了亮。
“本王知先生重诺,白先生此行,若有需要本王安排的药材种种,本王……”
“我不赞成!”然而豫王的话还未道尽,却猛然间被身后一声喝止打断了。长恭大步上前来,挡在长青跟前,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兄长此去,我不赞成!”
满堂愕然,鸦雀无声。
长青缓缓抬起头来,面上仍旧挂笑,只问他:“为何?”
“兄长!”长恭似是有些焦急,兄长明知自己为何要阻挠他,偏却故意装聋作哑,当着满堂将士的面,于是只得压低声音质问他,“兄长可知此番疫病凶险?”
“自然知道。”他沉着应道。
“兄长既知凶险,为何还要去!”
“正是知它凶险,方才更加非去不可。”
“兄长!兄长身子孱弱,万一感染时疫,我要如何去向父亲交代……”
“长恭,”不等他再行劝他,长青已然截断他的话,他抬眼正视他的双眸,微微一笑道,“我知你忧心忡忡,但此去疫区,无人比我更合适。疫病总要治的,与其让朝廷来治,不如我们先下手以笼络民心。殿下治疫,不能派一个无名小卒前去,更不能派你们领兵打仗的将领去,我身作卫氏后人,以卫家军后人之身替殿下跑这一趟,是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兄长……”
“我生而有疾,而今足不能行,留于军中不过拖累罢了,与其一无所为老死后方,倒不如替卫家军再分一次忧。”他笑意浅浅,眸光却是深深,“长恭,我同是卫家子嗣,不能像你一样于阵前杀敌,但有朝一日可以成一番事,好叫我死后下地有脸面对卫氏先祖,你不应当剥夺。”
一字一句,恳切声声。
长恭怔于原地,定定望着他那一双青色瞳孔,眼里平静似水,却分外决然。终于他沉默了半晌,方才别过了头。
“公子之大义,本王铭于五内,此行所需人丁药材盘缠等,但请公子开口。即日起授公子五州防疫使,替本王赴兖州治疫。”
长恭不动声色盯了豫王一眼,便就听到身旁侧后掷地一声:“好。”
…………………………
长青受封防疫使,即日将要出发前往兖州的消息,好似春雨后遍地疯长的野草,迅速随那一声春雷,长遍南阳城,传遍豫王府阖府上下,自然也传进了连笙的耳朵里。
连笙听后,二话不说便奔去长青院中。
可哪想她才一奔至长青院子门口,迎面却先撞上长恭抱着一摞衣物药材往院子口来。连笙本就因为长青要去兖州一事焦急万分,眼下却见长恭抱着药材,心里也不知怎的,竟腾起一个念头来——为何兄长会突然之间要去兖州?
兖州时疫凶险,单看这几日南阳城中传得人心惶惶的传言,与大街上人人避之不及的难民们,便也知道兖州情况定然糟糕。长青在此当口出发兖州,几乎便是有去无回的一行。
而长恭非但没有阻止,还忙不迭地送了衣物药材来。
连笙心头竟会蓦然发寒。
从入南阳城后便一直有些郁郁寡欢的,眼下更是莫名其妙,仿佛是被心魔镇住,只觉难以置信。眼见长恭越走越近,眼里欣喜清晰可见,连笙却是张口便质问:“你怎的会派兄长以身犯险?!”
她横眉怒目,话里口气极其不好,长恭一时竟怔在原地。
自连笙到南阳后,除去头一日见过一面,往后便一直因事耽搁了,即便来去豫王府也是行色匆匆,偏得连笙总也躲在屋里,长恭前后左右皆有随从,亦不好贸然前去找她。本是与她连日未见,看到她远远地来了,心头正满是欢喜,一抹笑意毫不加掩饰地表露在外,却不想听她张口怒气冲冲的一句,直冲他而来。长恭闻言,唇角笑容竟也当场僵在了脸上。
他不由反问:“在你眼中,以为是我派他去的?”
他骤然敛了笑容,连笙方才感到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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