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心》第122章


明面上是重整朝纲,实则却是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朝中风气江河日下,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庙堂之高尚且如此,江湖之远,更是人心不古。兆氏一门只求己身荣华富贵,却将万千黎民百姓的死活置之不顾。暴君恶行,早已为人诟病许久。”
“当初我误信兆惠,以为卫家军当真叛了,是故不遗余力剿杀叛军,而今回头再看,这些年来两方所作所为,竟是高下立判。想来当日若无天助将军,若是教我误杀忠良,光想也是后怕不已。心中每念及此,悔不当初,于是为偿旧债,特来投诚。”
徐英达一番话,字字肺腑,话毕躬身,几欲再拜以示赤诚,亏是长恭眼疾手快,连忙将他扶住了。
两手搭于他的臂上,长恭默默沉思片刻,只问:“将军可想好了?”
“已然想好。”
“并非是我信不过将军,只是我肩负三军重担,势必慎重起见,将军此来肺腑一言,在下铭感五内,但毕竟兹事体大,将军空口……”
徐英达便笑,厚厚双唇大大方方一咧:“徐某先已说过,既然冒死来了,必定不会空手空口。”
他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沓信封装的纸笺来,递与长恭。
那些白纸黑字,中有几幅似是有图,折叠工整,长恭接过展开两张,粗粗扫了一眼,却是瞬即抬头,面色一变:“这是……”
“是朝廷军的布防图与几项近日行军计划。”
话音落,帐门口立着的单庭昀也是满面大惊。
他与长恭迅速对视一眼,便见长恭合上纸笺,半信半疑问道:“将军竟肯将此机要透露于我?”
“是。”他笑笑,“既已决意投诚,自当拿出万分诚意来。”
眼见长恭手握纸笺,犹豫不决,干脆便又推波助澜问了一声:“将军且看如何?是我明日便举旗反了……”
“徐将军不急。”
长恭迅速出声打断他的话,只见他目光盯着自己手中信函,便将一沓信封一折,收下揣好,而后恢复了面上镇定神色,道:“现下时机未到,兆惠将军集结兵马,不单只有武陵军一支,贸然倒戈为时尚早,只怕得不偿失。倒不如先耗上一阵,将军既然已将布防图这等机要都交与了我,我自当不负将军好意,借此机会,削弱旁支兵力,武陵军只消静观其变,伺机而动。待到时机成熟,你我联手,一举击溃朝廷兵马,岂非事半功倍。”
徐英达颔首赞同,转而又似心有忧虑,再问了句:“只是这段时日……”
“这段时日,武陵军照旧行事即可。徐将军此番回去,但可传令军中,以神佛托梦为由,命军中将士皆于右臂上系红色布条。长恭受将军一臂之力,自当还报,待将军回营后,亦可传令三军,见红布条者不杀,以示我方诚意。”
徐英达当即猛一拍案:“好!”
“卫将军不愧将门虎子,英雄少年,胆气过人!”
一通夸奖后,二人又伏于案上,再就倒戈一事细枝末节,细细推敲排演了半日。约摸商量了半个时辰,见天已然不早,徐英达从军中偷跑出来,也当尽快折返,以免夜长梦多。于是才又戴上黑斗帽,与长恭躬身拜别。
披风将他裹成一团夜色,帽檐遮住一整张脸,转眼便消失在营帐外的漆黑当中。
长恭命单庭昀好生将他一行送出营去,少顷过后回来,单庭昀进门便问长恭:“大帅以为,今晚之事,如何来看?”
长恭只一摇头:“难断真假,需观后效。”
“那我们随后如何?”
长恭遂而低头盯向案上信函,面色凝重沉思片刻,方道:“明日先照这情报上的一试,切记不可投入过多兵力,实在大不了便是再输一场,倘若情报有假,也好及时止损,倘若为真……”
他话毕不再说下去了,抬头盯紧单庭昀。
单庭昀瞬即会意,亦是两眼发紧,道:“好。”
这一夜,长恭帐中,漏夜灯也未熄,他与单庭昀两人就徐英达送来谍报细细研判了一宿,及至天明,速速传令军中,以骁骑营三千精锐,奇袭朝廷侧翼兵马。
这一场奇袭,不想竟会大获全胜。
连日来压抑沉闷的卫家军军中,忽如其来一场胜仗,军中士气显然大振。紧随其后两次三番,卫家军屡出奇招,均以大败朝廷一方收场。
徐英达所递情报,竟是半分虚假也无。
长恭大喜过望,乘胜追击,连挫朝廷军。
朝廷军连受重创,兆惠正觉疑虑重重,疑心军中是否出了内鬼的当口,是夜转变战术,派了武陵军并另一队兵马共十数万人,突袭卫家军。兆惠以人数压制敌方,以期扭转情势,却不想武陵军八万大军才抵卫家军军营前,人与卫家军大军短兵相接,竟就听得卫家军军中金鼓大作。
然而鼓声急急狂如骤雨,敲的却是武陵军的号令。
徐英达亲自领兵,武陵军倒戈!
…………………………
两月后的南阳城,这一早连笙才起,便听喜鹊在外头叫个不停,心知定然有喜报。果不其然,半日过后,就见军中信函送抵豫王府,称卫家军从平野一路追击,直捣黄龙,应是不日便将兵临永安。
豫王一行,已然可以及早准备,重返京都。
回京!
豫王见信,大喜过望。
第112章 卷二十一 回京(肆)
平野一战武陵军临阵倒戈; 震撼朝野。
兆惠大发雷霆震怒,沙场之上驰骋半生的金面将军,闻讯竟因气极险些没能站稳。卫家军几日奇袭; 已然折损了己方不少兵马; 如今八万武陵军,说倒就倒了; 八万将士!兆惠一气之下,传令要诛武陵军全军将士九族。
但诛九族; 哪里还有天时地利留与他来诛九族。
长恭与徐英达双双联手; 直击朝廷军大营; 朝廷军遭遇此次出征,最大一场败绩。重创之下,全军撤兵北逃。
此是千载良机; 长恭怎甘放过,当即拍板,乘胜追击。
而后这一追,便是一路通天大道畅行无阻; 于两个月后直抵永安城下。
兆惠大势已去,大军兵临永安城,将京都永安围了个水泄不通。城门紧闭; 城中守军及见大军压境,皆是惊惶不安,正在猜想大军将于何时攻城的惴惴之际,却忽闻城外齐呼声声。
卫家军并未吹响攻城号角; 反是高声齐呼,向城中喊话。
初时那话音杂乱,又被周遭的闹哄哄掩盖住了,听得并不真切,渐渐地便觉身旁众人屏息安静下来,四下里满城寂静,外头的喊话声方才逐渐清晰起来。声声入耳,震得通身五脏六腑皆在回响,竟是卫家军在劝降。
他们高喊降者不杀,与守城将士点名道姓,直言归顺之后利好种种。喊声齐齐,响彻四野。永安城中,非但守军,便连百姓也是人心惶惶。
城外一连喊了两日,城里百姓士兵也一连惊恐不定,捱了两日。
待到第三日再喊时,长恭下令再将话里辞令更改一番,只道今日独独再喊最后一日,日落以前,城门若是未开,卫家军便将攻城。届时城门一破,城中守军是死是活,便听天命,再非卫家军所能左右了。
底下大将小将得了令,急急便传令下去。
当此时,城外四方黑甲遍野,密密麻麻呈摧枯拉朽之势,卫家军的攻城车已然运到了城墙底下,炮塔架起,□□手蹲于阵前,整装待发,立于□□手后的万千甲士,依旧高喊。城外山呼之声,如雷贯长空,轰鸣不绝。
城中渐而四起的焦躁情绪,却又因军令未下,不敢妄动,转而被濒死般的恐惧之感牢牢压着,一片死寂之下,是躁动不安的汹涌暗流。
一片撼天动地的喊声里,长恭走出营帐,也到了阵前。双眸紧紧盯住永安城城楼,面色坚毅,眼里已然带了胜利在望的点点光彩。时已日昳,距这一日终了,也不过数个时辰了,卫家军以日落为期,再过不久,若永安城仍旧不降,只他一声令下,便再由不得他们。
永安守军降或死守,而今于他来说都已是一样的。
长恭回身望了一眼身后大军,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边。他有大军在握,即便攻城,定也不出子时便可攻破城门,当年匆匆与此地一别,不想竟真就阔别了永安城多年,这一日结束以前,终于是要重返永安了。
长恭心下感慨万千,再回首望向城楼,城楼之上,死水无澜。
他眯了眯眼,日头渐渐往西,将要坠入西山以后,他昂首望着城楼之巅,缓缓抬起手来。
平地而起的长风,吹开他肩上垂落的披风,披风一角扬于风中猎猎作响,长恭人在令台上站着,右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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