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拉斯堡的乌鸦》第22章


音乐会和讲座的海报,门后面是狭窄的楼梯,在底部分岔,右边平台通往仓库,左边通往一扇没有标记的门,安装着和这家书店不太相称的生物识别电子锁,先在这里扫描虹膜和指纹,到电梯里再输入一个8位密码,这个棺材大小的铁箱才会运转,把访客送下“矿井”。
就如它的代号所暗示的那样,“矿井”是个乏善可陈的密闭空间,墙壁没有处理过,都是光秃秃的水泥,通风系统一刻不停地发出噪音。裸露的承重钢柱被用作公告板,粘满了花花绿绿的便利贴。东侧墙边的工作台属于他们的数据矿工,两年前结束在“农场”(*01)的训练之后就一直在这里工作,只有莱昂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其他人都简单地称呼他“伯尼”,伯尼面前有六七个屏幕,调到不同的新闻台,此刻都在播送一模一样的内容:莫斯科谢列梅捷沃机场。
“水温怎么样?”
“像熔岩一样烫,酋长。”伯尼摘下耳机,把它挂在脖子上,“恐怕我们彻底和蔡斯失联了,我在监控入院记录,但目前留医的二十三个伤者里还没有符合描述的。他最后的已知坐标在爆炸现场。”
莱昂交抱起手臂,看着屏幕上从不同角度拍摄的航站楼,莫娜站在他身后,像个影子,“没有监控录像?”
伯尼摇摇头,“暂时拿不到,至少没办法在俄国人不察觉的情况下这么做。”
左上方的屏幕在重播爆炸过后的狼藉,那种晃动不停的手机录像,灯光昏暗,瓦砾里的血迹看起来是黑色的。莱昂注视着荧屏,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伯尼推了推眼镜,等待着。
“召回‘海钓’项目的人。”
莫娜和伯尼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前者首先开口,“全部吗,先生?”
“全部,外勤,分析员,工程师,所有人。”
伯尼踢了一下桌子,滑到工作台另一端,转椅的轮子在水泥地上喀啦作响,他戴上耳机,重新开始敲键盘。莱昂走进他的私人办公室,锁上门,放下百叶窗,拿起电话。这间隔音室是“矿井”的心脏,三个文件柜里塞满了“海钓”项目的档案,莱昂坚持这么做,拒绝电子化这些资料,不管在项目委员会里受到怎样的嘲弄也不为所动。墙上挂着一张镶在木框里的苏联征兵海报,那是他九十年代中离开捷克时使馆雇员们送给他的,乱糟糟地签着十二三个名字,附带简短的祝福语;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现在变成了时代遗物。拨号音响起的时候他就盯着这张海报,思忖着自己上一次和俄罗斯外交人员接触是什么时候。
轻微的咔嗒声,电话接通。莱昂揉了揉鼻梁,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手背。“大使阁下!”他用俄语说,换上了一种连他自己也十分厌恶的欢快口吻,“这是克里斯滕,我能占用你几分钟吗?”
——
蔡斯缓慢地恢复知觉。
警笛持续不断地鸣叫,有人在哭喊着什么,也许是一个名字。无线电对讲机发出沙沙的杂音,空气闻起来像烟尘和燃烧的塑料。他只剩下两个感觉,冷和疼痛,光线在他眼前跳动,混成模糊的一团。脚步声,碎玻璃被踩得喀喀作响,一双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检查了他的脉搏,笔形电筒照进他的眼睛里,左边,右边,除了眩目的白光,他什么也看不见。
蔡斯试图爬起来,但没有一块肌肉愿意响应。两双手把他抬上了担架,接下来的一段路漆黑而漫长,他只记得雪粒落在脸上,冷风刮来柴油和松树的气味,自始至终没有人交谈,好像他们都约好了绝不在他面前说话似的。担架震动了一下,他被抬上一辆车,也许是救护车,也许是漆成白色以便掩人耳目的厢式货车,联邦安全局和中情局一样喜欢用这种车进行绑架;这时候他才第一次听见这些人开口说话,用的是俄语,他不会俄语。氧气面罩盖到他脸上,蔡斯挣扎起来,在车里引起了一阵慌乱,好几双手按住他,针头刺进他的手臂里。
蔡斯在车厢门关上之前就失去了意识。
——
莱昂打开门。
他的两个下属停止交谈,转过头来看着他,伯尼神经质地推了推事实上并没有下滑的眼镜,莫娜在军队里养成的习惯又出现了,挺直背,双手放到腰后。两人背后那一排屏幕不再显示新闻,换成了地图和时钟。
“和东欧站保持联系,确保我们的人安全回来。”他对伯尼说,然后转向莫娜,“留在这里,等我的指令,也许你需要到兰利去一趟,也许不需要,让我们祈祷不需要。”
“你呢,先生?”
“我会坐最早出发的一班飞机去莫斯科,去兑现一个人情。”
第2章 
蔡斯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度以为自己还在旅馆里。
旅馆是后勤组选定的安全屋,一个低调的小地方,藏在莫斯科市区灰暗的巷子里,不算糟糕,也说不上非常舒适。“浮标”一个星期前给他打了一个不安的电话,声称“地下室里的白蚁已经失控”,这是事先约好的暗号,意思是他认为自己有生命危险。这位代号“浮标”的巴沙姆·本·卡拉德·奥马尔医生是中情局在阿拉伯半岛的重要线人,他经营的医疗仪器公司与散落在叙利亚、也门、约旦和阿富汗的军阀有牵连,他多次被指控洗钱,最后都不了了之。中情局像只疑心重重的母狼一样保护着他,不仅防备着沙特阿拉伯,也防备着北约盟友,因为整个“海钓”项目几乎都建立在“浮标”提供的情报上。接到电话之后半小时,蔡斯开着一辆除虫公司的小货车把医生从家里接走,藏到旅馆里。等后勤组亮起绿灯,他们会马上出发去阿姆斯特丹,再从那里飞往纽约。医生和他九岁的女儿会得到新身份,去一个安静的偏远角落重新开始。
至少计划是这样的。
他目前所在的房间只亮着一盏暗淡的吊灯,灯泡沾满污渍,因此光线里混着奇形怪状的阴影。他的左手被铐在床架上,已经麻木了。他拽了拽手铐,金属和金属互相碰撞,当哐作响。他的头痛得像是要裂成参差不齐的两半,蔡斯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后脑,触到了厚厚的绷带。外套搭在床头柜上,沾满灰尘和血迹,蔡斯迅速把口袋搜索了一遍,护照和车钥匙都不见了。
墙上的摄像头盯着他,像只不怀好意的独眼,一眨不眨。
锁咔嗒一响,门打开了,走廊的光线像刀一样切开了房间里的昏暗。进来的两个人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西服,像是要参加葬礼。稍矮一些的那个径直走到床边,打开了手铐,用俄语说了一句什么,指着门。
蔡斯没有抗议,顺从地走出门外。这两个人看起来没有带武器,但他不能确定。走廊被日光灯照得惨白,没有窗,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排气扇嗡嗡作响。押送者一左一右走在他旁边,紧抓着他的手臂,几乎拖着他往前走。走廊尽头是一扇打开的门,他们把蔡斯推进去,按在一张冷冰冰的铁椅上,锁上门。
审讯室里安装着单向玻璃,旁边有另一扇更小一些的门。玻璃漆黑而平滑,蔡斯打量着自己在上面的映像,为了清理创口,他的头发被剃掉了一大块,看起来很可笑。就在他抬手去碰眼眶下方的伤口时,那扇小门打开了,审讯官走了进来,有那么几秒钟蔡斯以为这还是刚才把他押进来的那两个人,因为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西服外套。他们在桌子对面落座,左手边那个人冲蔡斯笑了笑,仿佛他是个殷勤的保险经纪,而蔡斯是个倒霉的顾客。
“我们想问几个小问题。”保险经纪说,并没有自我介绍,他的口音并不明显,像柏油路面上的小小起伏,他把一个透明证物袋推到蔡斯面前,里面是他的护照、钱包和车钥匙,“旁边这位是我的记录员,不说话,只做笔记,你介意吗,米勒先生?”
这是他目前在用的工作名,詹姆斯·米勒,护照上也是同样的名字,也许他们确实不知道他的身份,也许只是在演戏,等他露出破绽。蔡斯决定冒险,“你们是谁?”
对方审视着他,交握起双手,“‘有关当局’,米勒先生。”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只是问几个问题,你为什么来莫斯科?”
“度假,别指望我会来第二次。”
“你和巴沙姆·本·卡拉德·奥马尔医生的关系是什么?”
“那是个名字吗?”
记录员飞快地写着什么。
“请回答问题,米勒先生。”
“从没听说过这人。”
“你今晚为什么去机场?”
蔡斯开始扮演愤怒的游客,拒绝被审问,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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