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拉斯堡的乌鸦》第29章


阿德里安停止敲打键盘,看着他,等候宣判。这是家歇业的咖啡厅,前门有坚固的铁栅,但运送厨余的小门仅仅用一个生锈的挂锁锁着,轻易就能踹开。被拆毁的报警器躺在桌子下面,铜线暴露出来,像某种动物的内脏。
“有多糟糕?”长久的沉默之后,阿德里安问。
“非常。”蔡斯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冲他的手提电脑打了个手势,“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阿德里安把电脑转过去,让他看屏幕上的数据,“当时给我汇款的是这家‘斯特劳斯与比德曼联合法务咨询公司’,注册在开曼群岛,空壳公司,账户是在摩尔多瓦国家银行开立的。我喜欢摩尔多瓦,非常友好。”
“你的意思是对诈骗犯和跨国经济犯罪非常友好。”
“我根本没有这么说。”
蔡斯往前俯身,手肘支在桌子上,“能查到账户持有人吗?”
“我刚刚告诉过你了,这是一个公司账户,‘斯特劳斯与比德曼’一个月前就不存在了。”
“操。”
“这个公司还有一个瑞银账户,私人持有。”阿德里安把地址指给他看,“一位比德曼先生,就住在巴黎。”
蔡斯站起来,“棒极了,我们去砸碎比德曼先生的头盖骨,然后和他谈谈。”
阿德里安皱起眉,拔掉偷来的网线,“我不认为这是个正确的顺序。”
“只是修辞手法。”蔡斯把车钥匙抛给他,“你来开车,康韦尔先生。”
“不需要手铐了?”
“不需要。没有我,你在外面活不过一小时。”
“我开始对你的自大感到厌烦,蔡斯探员。”
“莱恩。”
“什么?”
“你之前问蔡斯是个名字还是姓氏,它是个姓氏。”
阿德里安对挡风玻璃摇摇头,发动了汽车。
第8章 
“这辆车。”激光笔的红点随着亨利·梅西耶的手势晃动,屏幕闪动了一下,显示出汽车的照片,“一般是调派给情报人员使用的,没有特殊标记,也没有定位装置。叛逃特工很清楚我们的手法,很可能已经丢弃了车辆,但至少我们可以通过监控录像推测叛逃特工和同谋的活动范围。”
“我不喜欢他。”伯尼悄声说,把一支圆珠笔咬在嘴里。
莫娜看了数据矿工一眼,“副局长喜欢他。”
“因为媒体喜欢‘改革派’。”
莫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伯尼摘下眼镜,揉了揉左眼,重新把眼镜架到鼻梁上,“我想知道兰利究竟发生了什么。”
“除了办公室政治,还能有别的吗?。”
莫娜挪开几架乐高战斗机模型,坐到伯尼的工作台上,望着原本属于莱昂的办公室,梅西耶把百叶窗全部拉开了,像是故意要显摆现在谁才是掌权人。纸质档案散落在桌上,摊开着,像许多个被撬开的蚝壳。伯尼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若有所思地嚼着圆珠笔的末端。“矿井”的通风装置嗡嗡作响,盖过了他们压低的交谈声。
“从保密角度而言,他们不可能轻易让酋长停职。”
“他们能,而且他们也这么做了。说真的,伯尼,别再咬那支笔了,这很恶心。”
“请不要打断我的思考习惯。”
屏幕又闪动了一下,换上了蔡斯的照片。
“你们不再是行动小组,而是回收小组。”梅西耶继续对所剩无几的“海钓”项目雇员说,“这不会是一个轻松的过渡,我明白,你们之中有些人和叛逃特工一起工作过,但让我提醒各位,这个人,”他指了指大屏幕上蔡斯的脸,“这个人尝试谋杀一个使馆雇员,莱恩·蔡斯不是你们自以为了解的那个人。”
“狗屎。”伯尼说。
莫娜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小声点。“蔡斯有什么消息吗?”
工作台上的其中一台电脑发出短促的提示音,一个交叉检索进程结束了,伯尼扫了一眼数据,关掉了显示屏。“什么都没有,他是个聪明的混蛋,知道该怎么消失。”
“现在,探员们。”梅西耶正在为他的伟大演说收尾,“回去工作,把我们的逃犯挖出来。”
“然后?”
所有人都转过头去看莫娜,梅西耶冲她露出宽容的微笑,像是一直在等这个问题似的,“你想问的是什么,戈迪斯基探员?”
“把蔡斯探员找出来,然后?”
“矿井”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排气系统隆隆的运转声变得异常响亮,仿佛墙壁里藏了一个巨大的涡轮增压器。
“然后。”梅西耶一字一句地说,“蔡斯会被逮捕,引渡受审。如果他反抗,会被当场击毙。你还有别的问题吗,戈迪斯基探员?”
——
“他死了。”
蔡斯和阿德里安对视了一眼,一起看向对门这个穿着印花晨衣的老太太,她从半开的门里探出头来,像只被敲门声吸引来的好奇啄木鸟。“那里没有人住。”她重申,语速很慢,仿佛是在向幼童解释为什么冰淇淋推车不会天天来,“比德曼先生去世了。”
“棒极了。”阿德里安脱口而出,“我的意思是,这并不,这非常令人伤心。”
“你们认识那个可怜的人吗?”
“是的。”阿德里安回答,看了蔡斯一眼,“我们是他的,呃。”
“打壁球的搭档。”蔡斯说。
“对。”阿德里安冲蔡斯皱起眉,“壁球搭档。”
“我从不知道比德曼先生打壁球,他87岁了。”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蔡斯把阿德里安推开一些,接管了话语权,“您介意告诉我们比德曼先生出了什么事吗,夫人?”
这位令人尊敬的邻居非但不介意,显然还感到轻微的兴奋,人们复述他人的不幸时往往是这样的。应该是两年前的事了,她说,又或者是三年前,她的记忆力已经不及以往了,肯定是三年前,她的孙女萨莎出生的那个秋天。警笛一大早就响个不停,然后是救护车,像甲虫一样堵在门前,一个担架被抬出来,送上了救护车,据说是心肌梗塞,对一个87岁的人而言,算是意料之内。房子一直没有易手,他的侄子时不时会来清空信箱。这可以说很奇怪,不是吗,为什么还会有人给死人寄信?
“这位侄子多久来一次?”
“很难说,尼古拉大概每两个星期来一次,有时候是星期二,有时候是星期六。我可不会整天留意比德曼先生的信箱,年轻人。”
“当然不会。”蔡斯冲她微笑,“您刚才说的是尼古拉吗?”
“是的,那个侄子,像个码头工人。”老太太向天空比划了一下,可能是想指出这位尼古拉的大致身高,“有趣的口音,我不太知道该怎么形容——”
“波兰?”
“我猜你可以这么说,是的。”老太太眯起眼睛,“你们为什么感兴趣?”
“只是好奇。”蔡斯耸耸肩,“我们不该继续占用您的时间了,夫人,祝您有个愉快的下午。”
“‘壁球搭档’?”回到车上的时候,阿德里安问。
“这叫临场发挥。”蔡斯透过车窗打量这栋带有花架和弧形门厅的公寓。二楼右边第一个窗户的布帘掀起了一小角,老太太毫无疑问也在打量他们。蔡斯发动了汽车,开始缓慢地绕着住宅区转圈,“那家法务咨询公司,你之前说它是什么时候注册的?”
“我事实上没说过。公司是一年前注册的。”
“比德曼已经死了三年。”
“亲爱的尼古拉用偷来的身份注册空壳公司,掩盖资金流向,这是十年前的旧招数了,如果我是他——”
“没必要分享你的犯罪技巧,康韦尔先生。”
“你的损失。”
蔡斯把车停在两条街外的一家餐馆旁边,和三个垃圾桶挤在一起,没有锁门,把车钥匙留在原处;这辆车不出意外在天亮前就会被偷走,足够中情局的猎狗们徒劳无功地追上几天。两人步行返回比德曼生前的寓所,邻居家的窗帘已经落回原处,灯光亮起,没有人影。
“在这里等着,顺便拿着这个。”蔡斯卷起外套,塞到阿德里安手里,踩上花架,抓住二楼阳台边缘,翻过栏杆。阿德里安回头瞄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街道,又仰头去看阳台,那里已经没有人了,落地窗开着。不到一分钟,前门也开了,蔡斯冲阿德里安打了个手势,他快步跑了进去。
客厅散发着霉菌和旧木头的气味,家具盖着防尘布,在路灯的微弱光线里就像不成形的石膏团块。地板在鞋底嘎吱作响,蔡斯捡起散落在地的信件,翻了翻,收件人都是“W。 比德曼”,信封上印着各种各样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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