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骨夜宴》第49章


“没什么,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二人远去,草丛中钻出一只漆黑的猫,蓝绿色的眼珠子光彩熠熠,夺人心魄。
它就像一只幽灵,始终跟随在芸奴的身后,伺机而动。
叶景印好几天都没有到别院去看芸奴了,这些日子正是各地粮食大丰收的时节,叶家的米店有许多生意要打理,又要应酬达官贵人,上下疏通,忙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得了半日的空闲,去城西花渚居买了最名贵的糕点,往别院而来。
院门没有闩上,他推门进去,华灯初上,木槿花开始凋谢了,院子里满是花瓣,却无人清扫,叶景印大步走进里屋,只见月牙儿正坐在榻上嗑瓜子,有些不快:“芸奴人呢?”
月牙儿吓了一跳,忙从床上跳下来,垂手低头道:“芸姐姐随白公子出门去了,说是一两日便回。”
叶景印更加不高兴:“芸奴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跟着白兄出门,也不叫人来跟我说一声,难道她不知男女有别吗?”又对月牙儿说:“她不懂规矩,难道你也不懂规矩吗?”
月牙儿吓得连忙跪下,楚楚可怜地说:“二公子息怒,是芸姐姐不让跟你说的。”芸奴自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月牙儿深知她一向隐忍,二公子若是骂她,她必然不敢反驳,因此便将所有的不是都推到了芸奴的身上。又见叶景印脸色铁青,怕迁怒于己,忙说:“想必是芸姐姐见你忙碌,不忍用这些烦心事打扰你。”
“罢了。”叶景印摆手道,“我问你,芸奴跟白兄出门,所为何事?”
“这……奴婢不知道,芸姐姐有什么事一向闷在心里,什么都不跟奴婢说的。”月牙儿偷偷看他的脸色,斟酌字句,“不过,这条巷子最近出了件吓人的大事儿,或许芸姐姐害怕,想去别处避一两日。”
叶景印皱眉,芸奴那丫头性格木讷,白兄虽然看似风流,其实颇为守礼,他倒不担心他们会做出什么越矩的事来,只是他们出去这么久也不回,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缠的事?
月牙儿心中却想,芸奴私自跟着个男人出去一天一夜,就算二公子度量再大,也断不会轻饶了。以二公子的本事,芸奴去了何处又如何查不到,她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替她遮掩。唉,不知二公子会不会把芸奴赶出去,到时自己的命运又该如何呢?
芸奴真是个害人精。
“月牙儿,你刚才说巷子里出了件大事?”
“是里边卖花的曹大郎……”一声尖利的叫声刺破夜晚的风,打断了她的话,叶景印一惊,取下挂在墙上的剑,快步出来,夜晚静得出奇,再无半点儿声息。
那尖叫似乎是从隔壁传来的,他在墙边倾听片刻,侧过头来问一脸平静的月牙儿:“那是谁家?”
“是于家。”月牙儿扶着门框道,“公子不必惊慌,隔壁的于娘子身体不好,常做噩梦,我们都习惯了。”
“不对。”叶景印脸色一沉,“刚才那声惨叫,分明是男声。”
他身形一起,掠过围墙,还未到戌时,于家却静得出奇,只有一盏盏灯笼还亮着,晕着红色的光,将这座院子衬得更加诡异莫名。
叶景印毕竟跟着白谨嘉经历过几宗异事,隐隐察觉出一丝怪异,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淡淡的血腥味,他循味找来,发现东厢房的台阶上有一道深色的痕迹,他蹲下身子,用手指沾了点儿,又黏又热,一股腥甜的气味直往鼻孔里钻。
是血。
那道血迹从台阶一直延伸到黑漆漆的屋内,仿佛是某人在屋外被杀之后,被人拖进了屋中。他握紧了手中的剑,缓缓走进去,屋内的血腥味更加浓烈,像肉店的屠宰场。
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很柔软,他从袖中摸出火折子,一簇小小的火苗跳了起来,在弱小的光亮中,一张狰狞的脸孔赫然出现,他心中大骇,忙后退两步,才发现房间内躺着一地支离破碎的尸体,满目都是红色,三颗头颅端端正正地放在桌上,就像庙宇里祭祀神灵的祭品。
是谁,是谁这么残忍?
阴风阵阵,他抬起头,环视四周,却没有发现,一条手臂从多宝阁隔断上伸了下来,以极轻极缓之势环住了他的脖颈,只需要稍稍一用力,就能将他的脖子扭断。
手臂猛然一收,叶景印觉得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一条大蛇缠住了,越勒越紧,力气大得惊人,想叫,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举起剑,朝手臂刺下去,剑插进了僵硬的肌肉,但手臂的力气却更大了。他挣扎着侧过头,背后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平整的手臂切面,连骨头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一只断臂!
是谁在施妖法?他挣扎着,脑中的意识在渐渐剥离,眼前的景色也越来越模糊,难道他叶景印,竟然要死在这里吗?
半空中忽然响起凌厉刺耳的啸声,一支长箭破空而来,准确无误地刺进断臂的手腕处,那箭矢仿佛被烈火烤过,伤口冒起嗞嗞的青烟,肌肉焦灼。
脖子一松,叶景印终于从断臂中挣扎出来,长久呼吸不畅令他有一瞬间意识恍惚,他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了两步,一抬头,便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院子的假山上,手中拿一把大弓,箭在弦上,箭头通红。
他惊得说不出话来,只在心头大叫:“大哥?”
长箭从叶景淮的指尖射出,从叶景印的头上掠过,追着那往房梁上奔逃的断臂。它速度极快,但叶景淮的箭比它更快,穿过手掌将它牢牢地钉死在墙壁上。
“那是什么怪物?”叶景印跑出屋子,咳嗽了好一阵才能开口说话,叶景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臭小子,谁让你来多管闲事?”
叶景印被他一句话问得哑口无言,想要争辩,又深知眼下不是争辩的时机,只得咽下这口气,没有说话。叶景淮继续道:“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我看你是来找死来了。把鞋脱掉,赶快回家,一步也不要停留!”
叶景印低头看自己的脚,黑色的皂靴被血染成了更深的黑色,在地上留下一串脚印。他心头一震,忽然想起,于家人被杀,他提着剑闯进来,身上有血,如果让人发现,他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还不快脱下来!”叶景淮严厉地低喝。叶景印只得将靴子脱下,几步攀上围墙,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叶景淮依然站在原处,他的长发没有束起,在风中飞舞不休。难不成,他是睡到一半,匆匆忙忙赶过来的吗?
叶景印走后,叶景淮伸出手,五指在空中微微一握,钉住断臂的长箭颤动不休,然后猛然一起,飞回他的手中,断臂跌落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他微微俯身,用长箭挑起二弟的那双靴,靴子熊熊燃烧,化为齑粉,他将长箭一挥,烟灰落入荷花池内,再无踪迹。屋内的血沿着台阶缓缓淌下,淹没了脚印。
这森冷寂静的夜,氤氲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苍穹低沉,黑云压城城欲摧。
镂花木门徐徐打开,叶景淮走进屋,脱下月白色的外衣,扔在莲花熏炉上:“二弟,大半夜不回自己房中安寝,来我这里做什么?”
叶景印从暗处走出来,看着面前的人,叶景淮盘腿坐在榻上,斜倚着靠垫,嘴角带笑,又变回了那个沉迷于诗词歌赋和美酒美色的贵公子。他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自己的兄长,这个人远比他想象中的城府要深。
深不可测。
“你是谁?”
叶景淮觉得他的问题很可笑:“二弟疯魔了,我自然是你的兄长。”
“可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叶景淮哈哈大笑:“这二十多年,我们说过的话屈指可数,你什么时候真正认识过我?”
叶景印一句话哽在喉咙里,瞪着他说不出话来。的确,自从他出生之后,父亲就对他宠爱有加。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哥哥从小就不喜欢和他亲近,哪怕见了面,也没有什么话说。下人都说大哥嫉妒他得宠,有那些喜欢搬弄是非的,还常在他面前嘀咕,让他多防着点儿大娘和兄长,天长日久,他们兄弟自然越来越疏远。
两人都不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怪异。沉默良久,他看了看在暖炉旁叠得整整齐齐的龟甲:“听说你喜欢烤龟甲?龟甲烤来何用?”
“我自然有我的用处,二弟就不必多问了。”叶景淮闭上眼睛,“我乏了,二弟还是回去歇息吧。”
叶景印还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转身出来,才发觉自己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叶景淮,待到与他见了面,却什么都忘记了。
他们兄弟,已经生疏到无话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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