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骨夜宴》第50章


叶景印还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转身出来,才发觉自己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叶景淮,待到与他见了面,却什么都忘记了。
他们兄弟,已经生疏到无话可说的地步了吗?
二公子心中微动,大哥怎么会知道他有难?莫非,芸奴住在别院,他也早就知道了?
白谨嘉和芸奴一回到临安府,便听到了一个可怕的消息——于家出事了。
昨天前半夜,不知为何于府的人都觉得很困,早早地睡了,还睡得很沉,后院出了那么大的响动,也没有醒过来。
于老爷死了,死在第四房小妾的闺房之中,他和爱妾以及一名婢女被人杀害后碎尸,一地的尸块和鲜血把去伺候他起床的丫鬟们吓得半死,有一个还被吓疯了。
这桩案子在整个临安城内传得沸沸扬扬,人们都在猜测,究竟谁才是杀害于老爷的凶手。
卫大人在于家查案,二人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到于家,于家门前围满了人,守在门前的衙役见了二人,忙迎上来:“白公子,你总算回来了,这两日我们大人可等得心焦啊,快,里面请。”
此时的于家已经哭作一团,哀声震天。衙役将二人领到厢房,刚走进院子,便闻到冲天的血腥味。卫府尹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仵作验尸,神情凝重。
“拜见府尹大人。”白谨嘉上前行礼。
卫府尹连忙站起,急切地问:“白公子,可见到我二弟了?”
“府尹大人请放心,令弟还活着,只可惜在战场上丢了一条手臂,如今在岳将军的私宅养伤,暂无大碍。”
卫府尹先是大喜,随即脸上又浮起一丝悲凉:“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我二弟一心报国,这次也算是为国尽忠了。”
白谨嘉看了看地上的碎尸块:“府尹大人,杀于老爷的难不成是……”
卫府尹朝身边的差役点了点头,差役捧着木盒子过来,里面是染满了鲜血的手臂:“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操纵我二弟的手臂,白公子可有眉目?”
“倒是有些眉目。”白谨嘉刚要开口,便看见一个穿青布长袍的中年读书人捧着一本卷宗快步跑过来:“大人,找到了,我找到建炎二年的那个案子了。”
卫府尹眼睛一亮:“快拿过来!”他接过那本泛黄的卷宗,越看越心惊,白谨嘉试探着问:“大人,不知建炎二年的案子是——”
卫府尹将卷宗往白谨嘉面前一递:“老仵作办过那年的案子,让他跟你说说吧。”
仵作是个年逾花甲的老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与尸体打了多年的交道,双目无神,脸上始终泛着一层苍白阴郁的气息:“建炎二年,报恩坊那边有户人家,姓郭,家里还算殷实。郭家主人人称郭三,是个趋炎附势一心攀龙附凤的小人,他有个女儿,人称郭二姐,长得很漂亮,郭三一门心思想要用她攀一门好亲事。后来郭二姐被一位衙内看上,要收为第八房小妾,给了一笔丰厚的聘礼。郭三哪有不乐意的,只等着衙内的轿子来接。哪知道就在女儿成婚的前一天晚上,郭三被人杀死了,他和一个婢女被砍成了尸块,头被砍下来,端端正正地摆在桌上,像在祭神,与于老爷被害的场景一模一样。这宗案件一直没能水落石出,因为手段太残忍,我一直都记得清清楚楚。”
白谨嘉仔细地看了看卷宗,忽然一惊:“案发之后,郭二姐手中拿着一只断臂?”
“没错,那只断臂我也记得很清楚,上面有一个狼头文身。”
卫府尹眉头一沉:“我听说金将金兀术的亲兵右臂上都文了一个狼头文身。”
“这条手臂从战场而来。”白谨嘉将这次去鄂州的所见所闻尽数道出,“那条巨蛇在战场上搜集人臂,再利用这些人臂杀人,果然恶毒。”
“竟是妖孽作案?”卫府尹站起身,整了整衣冠,郑重地朝白谨嘉行了一礼:“我临安府上下,若论捕人,不在话下,若是捕妖,还要仰仗白公子。”
“府尹大人不必多礼。”白谨嘉忙上前虚扶了扶,“在下一定尽力。”
“白公子……”芸奴欲言又止,白谨嘉侧过头来,温柔地问:“芸娘子想到了什么?”
芸奴的脸颊微微泛红:“奴婢是想,两宗案子都发生在女儿许配了人家之后,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前院传来吵闹声,卫府尹怒道:“谁在喧哗?”一个衙役跑过来,低声说:“是翰林学士金大人家的人,来退婚的。”
众人闻言都不禁皱眉,这个时候来退婚,是来雪上加霜的吧?
卫府尹摆手:“此事是于家家事,我们不必管,安心查案。”
白谨嘉见芸奴老往前边张望,便跟卫府尹要了卷宗回去看,卫府尹让师爷抄了一份给她,她辞了众人,带芸奴往前厅来。
前厅聚了不少人,丫鬟仆妇一大屋子,一个穿素缎的中年女人红着眼圈,强撑着坐在上首,另一个素色打扮的年轻女子拿了一张手绢掩了脸低声呜咽,而堂上立了一个身材壮硕的仆妇,斜着眼睛说:“于夫人啊,你家刚刚经历了这样的事,我们本不该来跟你提退婚,不过你也知道,我们金家是京城里有名的世家,我们主人最看重的就是家中人的运势了,哪怕最低等的仆妇也是要对过生辰八字的,能旺主最好。当初能定下这门亲事,就是因为令嫒的八字能旺夫。可是如今,你看你这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外面的人都说是撞了邪祟,您说,我们主人哪能让带了血光的人进金府呢?我们主人说了,金家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当初下的聘礼,只退一半就行了。”
于夫人眼中噙着泪水:“大嫂请回去转告金大人,既然他已经打定主意退婚,我们也不会强求,聘礼我们会一分不少地还给他。”
“这样便好。”那仆妇得意地笑道,“既是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说罢行了个万福,带人走了。于夫人终于忍不住,抱着女儿失声痛苦,口中连连道:“今后可怎么活啊。”
那于娘子反而不怎么哀伤了,不断地劝慰母亲。芸奴低叹道:“于娘子太可怜了。”白谨嘉低头一笑:“未必,或许于娘子因祸得福也未可知。”芸奴闻言,才想起街坊说过,于娘子要嫁的那个金衙内是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货色,怪不得于娘子听说退婚,反而颜色稍解,原来如此。
她拉了拉白谨嘉的袖子:“我想去于娘子的闺房看看。”
因后院要查案,除了管家之外,于家其他人都被赶到了前院,二人离开卫府尹,进了于娘子的闺房,芸奴撩开素纱帘子,蓦然一愣:“榻上的屏风呢?”
衙役不明白她为何对屏风这么感兴趣:“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待小的去叫管家进来问问。”不多时便带了管家进来,管家佝偻着身子:“我家小娘子说那屏风看着吓人,叫人搬去了仓库。后来那位道长——就是送屏风给小娘子的道长,来要走了。”
“道长?”二人一惊,彼此互望,都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从未谋面,却在梦境中见过的人。
“究竟是怎么回事?快细细说来。”
管家连连点头道:“自从我家主人给小娘子定了亲事之后,小娘子的病就没断过,请了多少大夫都不顶用。有人说是撞了鬼,主人就请了道长来驱鬼,道长看了小娘子,说是伤了头风,于是就送了一面屏风给小娘子。”
“那道士叫什么?”白谨嘉连忙追问,“从何而来?现在何处?”
“道长说他云游四方,就叫他云游道长。至于他从何而来,他不肯说,现在在哪里,我们也不知。”
“他长什么模样?”白谨嘉继续追问。
管家仔细想了半日,到最后却还是摇头:“真是奇怪,那道长还是我请来的,现在却怎么都想不起他的长相。”
二人心中失望,这显然是中了那云游道士的咒,也不为难他:“好了,你去吧。”
管家一边走还一边嘀咕:“奇怪,真是奇怪。”
“白公子,这下该如何是好?”芸奴焦虑地问,“连那个道士都牵扯进来了,不会是有什么大阴谋吧?”
“大阴谋?”白谨嘉笑道,“杀个绸缎庄的掌柜能有什么大阴谋?只是……”她顿了顿,笑容上浮起一丝愁意,“不过,现在要抓住那条作恶的巨蛇和那个云游道士,就需要花点儿心思了。”
芸奴把素绢沾了水,轻轻地擦拭着叶景印脖子上的伤。他脖颈处赫然一枚五指印,又因断臂指甲颇长,划出了几道血口子。
“可千万不能让二夫人看见啊。”芸奴担忧地说,“不然她又该担心了。”
“不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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