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枕_金唐》第206章


既是宁沽南使詹春故意带她来此处,自己退无可退,她实在务必要慌张。
只见詹春袖口一扬,揽光便觉得眼前发黑,身子发软倒下时候,眼前见到那石碑,碑上字迹刻入眼中。
——万事不尽存者伤。
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
这是……父皇的字迹!揽光心中猛颤,可是若当真是父皇的字,又怎么会莫名出现在掖湖林中的石碑上?
她不及细思,就眼前全黑无半分意识了。
等揽光再醒来之时,眼前是条长长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壁上悬挂着灯台,烛火尽明,一眼望过去,看不到尽头。揽光曲了曲手指,身体如常了。
“醒了?”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揽光是侧倒在地,正背对着那人。
揽光闻言,怔了一下,而后又皱了皱眉头。她以往对着此人卑躬屈膝,可今时今日却再不想了,便是比她矮一分也不愿意。揽光起身,将身上衣饰一一捋顺抚平了,才转过身去。她莞尔道:“宁邺候,别来无恙!”
几节台阶之上,是端坐着的宁沽南。
此处是通道尽头的密室,揽光醒来的地方才是入口,而宁沽南所坐的是另一端。
揽光略看了一眼,觉得此地俨然是个时常与人会面的厅室,此地恐怕就在掖湖附近。想了想,她几乎能肯定,此处肯定就在行宫底下。
掖湖行宫密道揽光自己都不知道……宁沽南又是如何得知的?
“好个裴揽光。”宁沽南温和的声音中带了笑,甚至是带了几分夸赞的意味。当年跪地哀求他的那个小女孩,如今竟也有这样有这样的本事了。
揽光微垂下眼帘,复又抬起头,眼眸之中宛若是带着两道灼人的光亮。“总比不过侯爷,步步都占得先机,无论揽光如何算,都比不过侯爷。”她说着话,但每个字皆是从口中齿缝中挤出来的一样,带着刻骨的恨意一般。
这密室之中再无旁人,只四壁上都嵌入了灯台,烛火微有闪烁。
“恨……”宁沽南轻轻一笑,将身子埋进了石椅中,显得闲适雍容。宽大的袍子垂下,又显得他如神邸一般俯视一切。“若非四余年前,本侯将带你和裴衾回宫,你以为……他能做这四年的皇帝?”
言下之意,这四年多的时间是他恩赐给他们。现下,不过是他收回罢了!
揽光闻言,垂在两侧的手不觉握紧了拳头。
一派歪理!
裴氏的江山又岂是能被他人左右?
“呵——”揽光忍不住讥笑了声。她在宁沽南面前从来都是谨小慎微,又怎么有这样张狂的一面。“当年四大世家盘根错节,侯爷要揽光成为削开他们的利刃。只是……侯爷以为这把利刃开了锋沾了血,还能轻易的被侯爷收回鞘中吗?”
声音荡开,又如潮水一般传来一波波传了细碎回声来。
揽光成为利刃,也只愿为裴衾为裴氏的天下荡平盘踞朝堂的世家,不原平白为旁人做嫁衣裳,更不愿将裴氏的江山拱手让给姓宁的。
宁沽南盯着她看,那漆黑的瞳孔之中仿佛没有半点的温度,吐着猩红性子的毒蛇一般游弋在皮肤上,叫人后背发凉。
这样一张面容温润谦和的人,怎么就转眼能成走到了这一步。他也不过三十出头,怎么就能……就能将整个大膺都玩弄于鼓掌之间呢?
揽光想不明白,隐约觉得这其后必然还有旁的什么,只是……眼前仿佛蒙着块纱,叫她看不太清楚。
“收不回?本侯从未想过要收回……”宁沽南说的斯条慢理,一番话经他的口中说出,仿佛镀了一层薄霜,透着寒意。
揽光对上那双眼,习惯性的有些发颤。宁沽南想要杀她,自然那个时候就能杀了自己,更甚至是在她离京的时候就能不断派出杀手追杀,不会留在今时今日。他恐怕是另有事情……
他这样处心积虑……到底是为了什么?
“好了,本侯也并非同你逞口舌之快的。”宁沽南从石垒成的高座上起了身,下了台阶,“本侯问你,真翊皇后的重纹香你知不知道?”
真翊皇后是揽光的母后,而重纹香……揽光心中诧异,宁沽南此事怎么会提到这件事情?母后素爱调制熏香,而那一味重纹香却是独独给父皇的调制的。那香只在父皇的御书房点,从不出现在后宫。
当年她年岁尚小,只听过这味香,而母后从不再他和皇兄面前焚此香。
宁沽南仔细望着她脸上变化,眉宇一黯,深吸了口气,“果真不知?”
揽光并未立即回答,她心中有些犹疑不定,难道宁沽南处心积虑这一切就是为了让她交出重纹香的配方。看他神色,重纹香的确是紧要的东西,可一味香料到底哪里值得宁沽南这样看中。
“母后当年调制香料甚是繁多,时隔多年,我一时想不起来重纹香到底是哪一味。”揽光说着稍稍顿了一顿,又继续道:“或许闻一闻,倒还能想起来。”说完,揽光又觉得有些后悔,经过那一场皇宫大火,若真还有重纹香留下,凭着宁沽南如今的手段,他又怎么会寻不到制香品香的高手来品闻出里头的香料成分?
谁料宁沽南拧眉略一停顿,对着揽光道:“你随我来……”
揽光见他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在那密道上未走多远,便停了下来,伸手扭动了上头的一直烛台。烛台轻轻晃动,壁上裂开一道口子,继而轰隆一阵响动,墙壁裂出一条新的密道来。
揽光抬步跟了上去,不过离开仍有五六步远。
此处密道不断转折,仿佛是做地下迷宫一般错综复杂。等宁沽南停下,推开门入进的是一间屋子。屋内布置精细,壁上字画也都一应是珍品,看来此处住着的人,定然极为重要。
揽光环顾四周,这屋里显然只是作为书房用的,再没有旁的特别之处。然而,书桌旁放了一张衣架,一件鸦青色素面外衫正悬挂在那。
倒是有些……突兀。
第172章
揽光瞧着那藏青色的料子有些眼熟,正待细想,宁沽南已将那衣裳递到了她面前。衣料是上好,远瞧着一片鸦青,可凑在近处看,便能发现里头有银色的丝线暗纹,流光转动。再一闻,便觉得有股幽香钻入口鼻。揽光觉得那香气好闻得很,使得四肢百骸都舒畅了起来。她好像从未有过这样的轻快感觉,便忍不住又细细的闻了一通。
揽光对这个味道是熟悉的,只是当年她只觉得这味道寻常,可如今闻起来却觉得这恐怕是这天底下最好闻的香气了。
重纹香里头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她母后殒后再无重纹香,只有这衣物上沾染这点香气了吗?
不对!
揽光顿时觉察到不对的地方!
重纹香是母后为父皇独制,那为何这件衣物上会沾染,除非……揽光又仔细瞧了几眼,心中果然是肯定了。怪不得觉得此物甚是眼熟了。
这件衣裳是当年皇宫走火前夕母后亲自缝制的!可出自母后之手的衣裳如今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揽光忽然想起自己晕倒之前所见到的那块碑文,碑文上的刻字分明就是出自父皇之手,而这件衣裳也元该是母后缝制给父皇的。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
而这里到底是住着什么人?
揽光多想一分,面上神情便多一分震动,恍惚间便往后退了一步。不论这行宫密道下住的是何人,总与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总与她裴揽光有关联。
可天底下,总共就那么几个人可能有这些东西。
揽光再不敢多想,怕想岔了便成了一场荒谬。许多未曾想过的事情接踵而来,串在一处便叫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宁沽南正站在不远处,见她这幅震□□换不定的神情,脸上竟是浮出了丝丝笑意。然而,他虽如此,可却叫人觉察不到一丝暖意,反倒是整个人都好像裹着一层阴郁里,透着阴寒之气。
揽光打了个颤,抬起头看向宁沽南。这段时日来总觉得迷雾之后还有一个大局,只是无论如何自己都看不清,可若是将眼下的诸多事情串联起来,那便再没有这样难猜了。
只是,揽光不敢把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这个想法太疯狂……又怎么可能会是真的呢?揽光深吸了口气,浑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面容已经白得没有血色。
“既是想到了,为何不敢相信?”宁沽南的声音带着冰凉,毫不留情的刺向揽光心底的那些不断滋生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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