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国舅是女郎》第97章


无趣,定然是不敢说的,于是,吾反复思虑,就没有开这样的口。”
他说,反复思虑……
那是想过不止一次的意思。
刘志的话语,令邓弥心悸颤抖,她忽然有了一种强烈想躲避他的情绪,不是厌恶不是排斥,她只是害怕,害怕他会慢慢地、慢慢地,把话说得越来越明白,明白到她不能再装傻……
她想告诉他,她困了,想睡一会儿。
可是,还没张口,刘志扫了一眼屋子,问她说:“吾记得,吾给过你很多稀奇的玩意,怎么台面上一件都看不见?难道没有一件是你喜欢的吗?”
邓弥张口结舌。
好歹是他主动将话题岔开了,可是这问题个种的缘由,她却不好意思说出来:那么多次的恩赏,有趣的东西何止百件,其中也不是没有特别喜欢的摆件,可是邓康每回过来,瞧上眼了总要连连称赞再摸个不停,她心疼侄儿胜过心疼摆件,哪怕是天子的赏赐,也会眼都不眨一下就应允给了邓康,由着他一件又一件地往自己家搬去。
邓康自懂事后不缺吃喝,又有当皇后的姑姑罩着,花销起来的样子,十足是个败家子,哪里会有多少东西剩下。
“我……”邓弥心虚,张不开嘴解释。
天子的恩赐不是转送不得,可这般随意处置,一件不留,到底还是太过分了。
邓弥尴尬至极,涩口难言。
刘志却是不十分在意那些东西“不翼而飞”的,隔了一会儿,只是再问她道:“你喜欢什么?告诉吾,吾会留心的,有你喜欢的一定给你留着,谁要也不给。”
邓弥心上一颤,她定定凝视着面前这个如春光般清明柔雅的俊逸男人,木讷讷失了言语。
见她不答话,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脸上,刘志恍一恍神,反倒先有点儿无措了。
“吾也不知……”袖下的手掌收起,他抿了抿细薄的唇角,转开面去,轻声说道,“吾就是……很愿意将这世上的好东西,都送给你。”
屋子里是不冷的,可邓弥的整个人都在不受自控地哆嗦。
刘志低着头,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再笑笑,转头来眼神透着光地与她说道:“你开心就好,吾自然也会跟着高兴。”
“……”
“如此,亦大善。中山王很爱挥霍,常常挂在嘴边说一句‘千金难买本王高兴’,其实吾挺羡慕他的,身为帝王有许许多多的烦心事,假若千金能买高兴的话,哪怕只有一时半刻,那也是值当的,你说呢?”
邓弥不知道说什么。
那顷刻间的思量,好像足有亘古一般久。
“那么陛下呢?”她极力牵动嘴角,刻意显露出一张尚算灿烂的笑脸,“陛下有何喜欢的事物?或许将来弥遇上了,亦能留心为陛下取来。”
“还不曾有人问过吾喜欢什么。”
“说一说……应是无妨的吧?”
“嗯,无妨。”
刘志认真思忖着,微微拧起了眉:“吾喜欢的么?要说起来,易得也易得,难得也难得,是……是件要看命中机缘的东西。”
“是奇珍异宝?”
“非也。”
“……天下安康?”
“哈哈哈,你真能说笑,这是天子不能选择的使命,固然是吾追求的,却不是吾所真心爱悦的。”
邓弥再次尴尬,扯动嘴角赔笑:“那,那是什么呢?”
刘志止了笑,神情宁静地转面向窗外。
——他在看什么?
邓弥感到好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而哪里只是一扇关着的窗,映透着外面白亮的天色。
“月儿。”他轻声,这样说道,“准确来说,是满月。”
邓弥心上突地一跳,她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不对劲的联系,可还是忍不住鬼使神差地追问道:“为什么?”
刘志迎着木窗投射下来的光线,合上眼轻笑,脸上有平和温暖的笑意:“因为啊,满月明亮温柔,当她出现的时候,一天星光都黯淡无光,就像吾很多年前第一眼看见——”
邓弥瞬间瞪大了眼,惊惧万分。
可是他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他慢慢睁开眼,孤自愣了片刻神。
“吾该回去了。”
话毕,他已起身。
邓弥自悚骇中回过神来,慌忙欲整装相送:“恭送……”
“你不必起了,”刘志没有看她,他淡声打断她,顺带抬手示意几案上的木盒,“在家中好好休养便是。吾带来的盒子里,是一些温补的药材,可煎服,也可熬汤。希望渭阳侯能早日康复。好了,吾走了,府外自有人相候,你不用送。”
但他尚未出门去,邓弥隔窗听闻院中传来纷沓的脚步声,其中有一阵脚步轻快急切,飞快就跑近了,转眼就在门前咫尺。
“叔父!”
从外边奔进来的人一路雀跃,就连声音,也活泼得像早春的鸟儿。
第七十九章 缄口
邓弥惊动,这一惊,腹中又是一阵抽搐,她咬牙忍下,却已来不及阻止邓康的御前失礼——
“叔父你又窝在家里干什么?你看我给你带……”邓康手里举着一包东西,兴冲冲跨进门,再兴冲冲撞到了刘志身上。
等站稳了,看清了对方是谁,邓康一瞬傻了眼,直愣愣杵着反应不过来。
刘志面带微笑望着他,嘴角一丝戏谑的意味。
寂然无声间,又有人从门外进来,并嘟囔着问了邓康一声:“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窦景宁和总管跟在其后。
刘志见了窦景宁,忽而愣住。
窦景宁看到与邓康面对面立着的人是刘志时,也像邓康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他飞快回忆了一遍,府外没有帝王车马,院中也没有守卫……天子出行,竟是连最简单的仪仗也没有?
这意料之外的局面,令邓弥心生绝望:“子——”
这药性发得可真是时候。
邓弥疼得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按紧腹部连连求祷:“千万别跪,别说错话……”
总管就在旁边,也不知院外有没有奉茶来的婢子,无论跪拜或是一声“陛下”,这要是传了出去,都不知会闹出怎样大的风波。
总管瞅见门口立着的三个人都不说话,心想大概是不曾识得,就笑呵呵开口介绍说:“沘阳侯,窦公子,这位是中山王殿下,是陛下嘱咐他来给君侯送药的。”
……什么中山王,这明明就是陛下本人!
邓康禁不住吓,呆傻过后,腿软就要跪倒。
窦景宁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他,客客气气朝“中山王”屈身为礼:“见过中山王。”
刘志缓过神来,颔首“嗯”了一句:“本王正准备走,便不打扰你们二位了。”
窦景宁恭敬将路让开,好让他走出去。
总管送刘志出去的时候,刘志的目光在窦景宁身上停留了片刻。
确认人是真的走了,邓康揩一揩额上腻汗,拍着“嗵嗵”乱跳的心口,拖着发软的腿脚伏到长案边:“哎呀亲娘啊,真真吓死我了!”
窦景宁回首看看门外,似有疑思,然后他朝邓弥走了去,“阿弥,听总管说你近日不舒服,是怎么了?”
邓弥摇头:“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只是……吃坏了东西。”
“啊?吃坏了东西?那你可有好几天的罪受了。”
邓康自己做过相同的事,难受的滋味他尝了个够,得知邓弥是吃坏了东西,他不当大事,倒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如此说道。
这混小子素来眼尖,这次也是立刻就瞧见了手边上精致绝伦的木盒,用头发丝想也晓得是刘志带来的,他稀奇地摸过来,打开盒子哇叫起来:“了不得,这可都是好东西啊!地精、鹿茸、雪莲……还有灵芝?这成色,啧啧……不行,这东西容易看走眼,我得拿到亮敞的地方仔细瞧个明白。”
说着,邓康就抱着盒子跑到外面去了。
邓弥的额上又沁起了冷汗。
此时看邓康不在,窦景宁没有避忌太多,他一面用自己的衣袖给她擦了汗,一面奇怪问道:“他怎么会来?”
邓弥无法开口。
窦景宁迟疑着,皱眉说道:“我很不喜欢他方才看我的眼神。”
邓弥再次在他的言语中受了惊吓。
刘志的……眼神吗?
他说他最喜欢的,是满月,因为那像他很多年前第一眼看见……
那年母亲领她入宫,回年轻天子的话,说她出生在九月十六,那晚月亮正圆,因而取名为“弥”,是圆满的意思……年轻的天子赞她秀净孤标,称得起满月的清光之态,那之后很久,有一回天子在德阳殿喝醉了,对她说了一句话——“朕真的很喜欢你,阿弥……小月亮。”
……小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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