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国舅是女郎》第96章


“中山王”意态闲定,颔首微笑。
邓弥张大了眼,心里七上八下,一时不知该作何言语。
渭阳侯府的其他人都没有见过刘志,他们都不认得他。
“中山王”和颜悦色问道:“渭阳侯难道要本王一直这么站在门口吗?”
邓弥心惊,醒过神来,支吾道:“请,请进来坐。”
“中山王”走进屋内,带眼瞧了瞧四周简雅的陈设,落座时笑言:“渭阳侯心表如一,果然是个简淡不尚奢靡的人。”
邓弥尴尬陪坐在侧,诺诺称了句“是”,低声吩咐总管备茶。
隔了不大一会儿,婢子端上热茶来。
“行了,本王想单独与渭阳侯说说话,你们退下。”作为客人的中山王进了国舅府,反倒更像是这府邸的主人。
总管不敢擅动,拿眼瞅瞅邓弥,谁知邓弥低头不说话。
反客为主的中山王冷清清扫总管一眼:“下去吧,本王说了算。”
邓弥终于有所动,侧过脸向总管点头表示应允。
总管这才领着小厮退到门外去。
小厮跨出门去的时候,尚自不服气,在老总管耳边嘟囔道:“这人好大的架子!我在侯府许多年,也从没见过谁是像他这样的,咱家主上还不曾开口,他却指手画脚起来!”
幸亏是私底下说的这些话,没让客人听去。
总管年事高,见的风浪多,察言观色的本事不是小辈可比,他闻得小厮言语,怪他毛躁多舌,用力敲了他的头:“小心祸从口出!”
小厮吃痛捂着头,跟着总管穿过院去,到了院墙那边,仍旧是一脸愤懑的模样。
总管驻足回首,打量他一通:“你不服气?”
“是不能服气!”
“怎么说?”
“咱们君侯,是食邑万户的渭阳侯,皇后的亲兄弟!而那个什么中山王,尽管是宗室子弟,却听都没听说过,凭什么他到了咱们侯府敢这样放肆?”
年青很好,可年青也有不好的地方。
总管摇头叹气:“混小子虽然长了眼睛,却看不明事理。你只晓得君侯位高尊荣,却没注意到君侯见了这位中山王,吃惊之下有畏惧和拘谨,这位中山王殿下啊——”
总管的感慨拉长了尾音,小厮疑惑望他。
老总管继续喟叹:“是没多听说过,但在众宗室中,一定是很有地位的,他绝不是个寻常的人物。”
外人再往深里猜,也只能猜到这个地步了。
谁会料得到当今陛下会顶着一介臣属的名号出行呢?
出行也便罢了,他却如此随性,顶着“中山王”的名号来了臣下的府宅。
仆从走远了,院子里幽静,屋子里亦安静。
邓弥慌张起身欲叩拜。
“免了。”他说。
“臣有罪,臣不知……”
“既然不知道,就别往自己身上揽罪责了。”刘志阻止了惶急的邓弥将话说下去。
他抿了口热茶,搁下杯盏,盯着拘谨垂头而坐的邓弥看了一会儿,问她道:“吾一声招呼没打,就这样过来,是不是吓到你了?”
邓弥不敢抬头,又不敢不答,唯有讷讷点头,但略一思量,又觉得不对,再急忙摇头。
刘志笑一笑,审量她脸色道:“听皇后说,你身有微恙,是怎么了?她前日看过你回去,吾问起,她愁眉说依旧不见好转,吾甚为忧心,故此亲自来瞧瞧你。”
原来,这都是邓猛布的局——
邓弥心如明镜,忽而什么都明白了。
但……但是,堂堂天子竟肯为小小臣子的病况牵心忧虑,不惜屈尊降贵相来探望……
邓弥身上僵冷。
“刘志喜欢你。”皇后曾这样告诉她。
她还说,不信没关系,她会证明的。
证明……
她早就想好了,不要再独守这隐秘,而要将之抖落!
邓弥低着头,惨白的面色久久没有恢复,慢慢地,她的惊惧由心往外蔓生,她的手指开始发抖。
明明遍身寒冷,如堕冰窟,可背上却起了一层粘腻的虚汗。
——这怎么可能啊?!
直到刘志就在面前的这一刻,她依然不肯去相信邓猛说过的话。
荒谬……这真是太荒谬了!
“你怎么了?”刘志发现在他说话的时候,邓弥神情恍惚,注意力很不集中,他关切地问,“还是觉得不舒服吗?”
邓弥茫茫然回过神来,她望着刘志,心绪越来越惊乱难定。
“陛下!”
刘志为她突然的起身吓了一跳。
邓弥不想留他,一刻也不想留,她硬着头皮说出了近乎逐客的话语:“陛下是万金之躯,不宜身畔无人守卫,更不宜私自离宫太……”
“久”字尚在唇齿间不及发声,腹部的绞痛猝然而临,邓弥心上一抽,疼得栽倒在几案旁。
“渭阳侯?!”刘志惊惶,急忙起身扶住了她。
——可恶!可恶!
邓弥捏紧了拳头,愤恨至极,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邓猛……邓猛可恶!
邓弥的额上不自觉冒起了冷汗。
刘志着急:“你,你这是怎么了?”
为痛楚所侵扰,她实在无力言语,只能摇头。
刘志皱眉,见她连唇色也泛白,想都未多想,揽紧她肩头,蓦地将她抱起。
“陛……”
离地的一瞬,她的心悬在了嗓子眼,可是她真的太痛了,痛到目眩神散,连看清周遭事物都难,更遑论挣扎。
第七十八章 月儿
刘志将她放在榻上,见她情状不对,匆忙要出去喊人。
“不、不用……”邓弥惊急,慌张伸手拉住了他衣袖,“别叫人……我过一阵……就好了……”
她将刘志的衣袖攥得那样紧,生怕他会去叫人来查验。
在帝王威严之下,或许所有见不得光的阴谋和手段都会被连根挖出来,那不是邓弥希望看到的结果。
所幸是刘志没有走开。
邓弥独自承受着肝肠如绞的痛苦,她几乎用了全部的心力来与之抗衡,她躺在榻上缓了良久,当痛楚渐渐减弱的时候,她终于能分神来注意别的事情。
……刘志在给她擦拭额上的汗。
他是真命天子,是大汉的陛下,而此时此刻,他竟纡尊降贵到这样的地步。
邓弥骇然惊起——
“不忙起身,你好好歇着便是。”刘志握紧了她的手宽慰。
刘志其实一直握着她的手,只是她痛得浑身发冷,手指也麻木无觉了,因此不曾立即察觉到。
邓弥的脸上愈加惊白,她心惊胆颤地假装平静,默默将手抽回。
刘志愣一愣,蓦地也尴尬住了,悄然收回手去。
相对而不言,多使人忐忑不安。
好半天,刘志缓缓出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毛病?”
邓弥半身冷汗,不自在动了动,遂将眉目垂下了:“没、没有什么……只是近日吃坏了东西,想是凉着了肠胃,所以时常绞痛。”
刘志点点头:“吃坏了东西原不是大事,但吾看你疼得厉害,外头这些庸医若是看不好,就应该请太医来瞧瞧。”
“不用!”邓弥下意识地严声拒绝,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未免太过激,便急忙澄清道,“我、我是说,我已经好多了……方子开了,药也每日在吃,再过三两日就能好的,真的。”
刘志望着“他”,见“他”脸上病白憔悴,额上还沁着汗,几缕散发凌乱垂落,模样楚楚娇弱,好是令人怜惜,不禁心意微动,不知不觉倾身前探——
那再次触碰到额头的方巾也散发着龙涎香的气味儿。
龙涎香。
方巾、衣袖、指尖……仿佛满天满地都是帝王香。
邓弥脑海中刹那间一片空白,她什么也来不及想,什么措辞都来不及在唇齿间构造好,握住方巾的那只手就轻巧一转,将她的散发勾起,挽到她耳后。
他靠得很近,近得失却了君臣的分寸。
“其实……”刘志一只手撑在榻上,微倾着身子朝她明朗笑道,“吾有一段时间,很想接你去宫里小住。”
邓弥惊愣望着他,动也不敢动。
“虽然你不会喝酒,可是你可以陪吾说话,陪吾赏赏花草,看看池水和游鱼。”
她惊吓得甚至不敢呼吸。
刘志想了想,忽而自己笑了起来:“但后来吾听说,你在京中的那些子弟中是很受欢迎的,每天都有去不完的园子和宴席,你们有许多新鲜的乐子,相比而言,如果请你入宫去,你日日只能看见吾,吾有太多的政事要处理,真是半日闲也腾挪不出,要是这样的话,你岂不是会很闷么?然而吾是天子,你纵然觉得闷闷无趣,定然是不敢说的,于是,吾反复思虑,就没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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