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国舅是女郎》第105章


“你睡不着吗?”他问。
邓弥一惊,没想到他还醒着,她呆了良久,回过神来轻声道:“景宁,我有话想跟你说。”
“说吧。”
窦景宁仍旧是背对她躺着,他不想让她看见他充满倦意的脸。
“我突然……不喜欢你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觉察的颤抖。
窦景宁下意识皱眉,然后他睁开了双眼:“你再说一遍。”
“我……我不喜欢你了。”
窦景宁坐起来,他冷静地呼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她:“我只记得你说过,你喜欢我,你会跟我走。”
邓弥忍着要哭的冲动,努力不动声色地说道:“那是以前的事了。”
“然后呢?”
“现在我不喜欢你了,你没必要跟着我出关,你可以回去了。”
窦景宁没有说话,他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追捕令上没有他,说明刘志不追究他的过错,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邓弥继续说:“你回雒阳吧,回去了照旧能过好日子,有亲人,有朋友,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实在没有必要跟着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去异国他乡颠沛。”
窦景宁笑了:“说到底,你是怕连累我?”
“不是!我……我真的不喜欢你了!”
“阿弥,你一点儿也不会撒谎。”
“我没有撒谎!”
窦景宁翻身睡下:“你是在意我的,别不承认,我能感觉到。你不过是怕连累我,想赶我走,我偏偏不走。”
“你!”
“快睡吧,明天就要到武威了。”
“我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顶多出了玉门关,找到了丰宣说的那个朋友,你就不能再跟着我往西走了!”
真是倔强。
窦景宁想,他怎么会自讨苦吃,喜欢上这么一个别扭的小家伙,从头别扭到尾,明明为她放弃了所有,走到了不能回头的这一步,而她却还不肯领情。
他喃喃语道:“我身上的伤到现在还会痛。刘志不是不想明令追捕我,只是有不适合这样做的理由,但如果我敢回去,不管我有没有拐带过你,在他心里我都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或许是想得到你,但目前来看,更可能是想毁掉你,像刘志那样的帝王,得到很多,同时也失去很多,圣邪全在于一念……总之我,不能回去。”
邓弥捂住耳朵,她只知道一件事:逃不掉的话,她必死无疑。
所以——
就算他不能即刻返回雒阳,也绝不能再与她同行了。
第八十六章 宿敌
烈日高照,地面的温度很快就升起来了。
他们没有在武威郡多作停留,换了两匹脚程好的快马,吃过一顿素简的饭菜,装好水和路上用的干粮,他们就往西城门去了。
武威的街道上,忽然涌来很多人,到处都有拿着“渭阳侯”画像盘查的兵士,邓弥有两次被拦下,但所幸没有被认出来。
西城门就在眼前,他们低头经过的时候,从未想过这里还会有熟人。
“窦景宁。”
他后背一凛,倏忽站住了。
一个中级将领模样的人,推开围站在一堆的兵士,按剑朝他走来。
窦景宁站着没动,这声音他觉得有些耳熟,但是想不起是谁,直到那个人走近前,伸手将头盔摘下了——
“寇勋?”
邓弥陡然一阵心惊,牵住缰绳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她侧过身去拢拢面纱,假装随意地抚摸马匹。
寇勋的目光徐徐带过窦景宁身后的人,笑而扬眉答道:“没错,是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我不能在这里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窦景宁客气地解释,“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做武将,还来了这么远的武威郡。”
寇勋点点头,认同他的话:“嗯,离京城是远了一点儿,风景也不如京城好,不过话说回来,哪里还会有比我大汉王城更富庶繁华的地界?”
窦景宁急着走,却不能表现出来,他微笑应了声:“是,雒阳气象万千,能与之相较的,唯有西京长安了。”
也不知是那个字眼说得不称意了,寇勋转而悲苦哀叹起来。
寇勋拍着窦景宁的肩感慨:“唉,雒阳好归好,最近我却伤感不忍回去。”
窦景宁愣住。
寇勋收了手,自顾自接着说道:“景宁和渭阳侯邓弥向来熟络,他邓家发生的事,你应该都知晓了吧?啧啧,邓家那些人还真是很惨啊!死的死,免官的免官,遣送回原籍的更是多得数不过来,所有财物尽数充公……满眼看下来,竟是全族不保,可怜,可叹啊!”
邓弥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不好。
窦景宁顾忌着身后的人,想尽早结束这一场谈话,他扯着嘴角陪笑:“我,我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邓弥了,他的事我不清楚。我还有事,不便久留,告辞。”
寇勋抬臂拦住他:“哟,说了这许久的话,我竟没注意到景宁兄身边的这位佳人,真是太失礼了。”
这话分明是对窦景宁说的,但在说这话的时候,寇勋的目光就没从邓弥身上移开过。
邓弥抬起眼,目光冷锐地瞪视着他。
寇勋看见了,眼中顿时浮起兴奋的光:“还有点凶呢?这样的女人最有味道了,我很喜欢。”
邓弥看他的手不安分地伸过来,皱眉厌恶地往后退。
窦景宁扣住寇勋的手腕,只冷冰冰告诫了他一句:“她是我的。”
寇勋饶有兴味地转眼审量他:“景宁兄口味变了?”
“跟你无关。”
窦景宁甩开他,回头对身后人说了一声“走”,然后就冷着脸从寇勋身边过去了。
寇勋站在原地,冷笑了一声。
“渭阳侯!”
邓弥浑身的热血似乎在刹那里结了冰,她僵住了。
寇勋踱步从她身后走来,出其不备,兀然扯下她的面纱,快得令人无法防范:“渭阳侯,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寇勋!”
“窦景宁你别告诉我这不是邓弥!”
邓弥白着脸拦下窦景宁。
眼前的这个,是个柔弱清丽的姑娘家,如假包换。
兵士们听闻渭阳侯大名,亲眼见到的却是个女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十分惶惑,他们不清楚正在发生什么事,因此都谨慎小心,谁也没动。
寇勋后退一步,挥手令道:“将渭阳侯和此人拿下!”
兵士们不解:
“校尉,这、这哪个是渭阳侯?”
“渭阳侯是女的?”
“皇后的兄弟,堂堂国舅怎么会是女人?”
……
寇勋以不容置疑的态度厉声命令:“我说她是就是!抓住她,除了陛下的悬赏,本校尉也有重赏!”
情势危急已不容多犹豫,窦景宁和邓弥双双拔剑,两方争端一触即发,很快就打成了一团。
邓弥不善武艺,以她的体格和力道,挥剑已很费力,不过是不让人近身图个自保,窦景宁有伤在身,此时分心力抗十数兵士略显吃力,寇勋早已看出了他的破绽,瞅准时机将邓弥抢到手,窦景宁情急之下腾手去抓她衣袖,竟不顾避闪生生挨了一刀。
寇勋掣住挣扎不休的人,笃定不已,越发笑得张狂:“哼,她要不是邓弥,你能这么拼命?”
“放开她!”
“放自然是要放的,不然我怎么腾出空来收拾你?”
寇勋将邓弥推向手下兵士看管,提刀迎击上前:“你还记得你打我的那次吧?这笔账始终清清楚楚记在我的心里,既然你今天不幸遇到了我,那我就旧账新账一并跟你好好算算!”
“景宁小心!”
刀剑碰撞,发出激烈的脆响,寇勋抵力压住刀柄,阴狠盯着窦景宁:“呵,景宁?看来你们的关系的确匪浅啊,难怪她不肯跟我,原来一早就看上了你这小白脸、不知哪来的野种!”
最后两个字刺激到了他的神经:“……找死!”
窦景宁的暴起令邓弥心惊,不过片刻他的背上已经渗出了血迹:他的身上还有伤,照这样的打法他会吃亏的!
左右的兵士如两尊铁人,钳制得她动弹不得。
邓弥心焦如焚,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在城里换来的两匹好匹惊跑了一匹,剩下一匹白马靠在角落里。
邓弥看看那白马,心一横打算豁出去搏一把,她低头狠狠咬了钳制住她的一只手,趁那兵士吃痛松力的时候,她从腰后拔了短匕首,反手扎在另一兵士的腹部,先前的兵士大骇扑上来,她又将匕首用力捅在了他的肋下,料理了这两个人,邓弥趁隙,飞快翻身跨上那匹白马。
刀兵武艺她是不精通,但是赛马,全京城能赛过她师兄安遥的,绝对数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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