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簪云》第57章


“越发没有规矩了!”萧齐肃一怔,随后眉头皱得更紧。只是他本就五官精致,如今虽上了年纪却也依旧面白无须,气质又不大阳刚,这会儿竟是越发显得阴柔了。
倒像个公公。
萧昱溶挑了挑眉,忍着没笑出声来。放下帘子时力道大了些,直直甩了出去,划过空气时发出“啪”的一声响。
萧齐肃的神色越发阴郁,不过他也看出来了,萧昱溶似乎并不是很在意他的责骂,便也只能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冷着张脸。
萧昱溶的确不大在意,甚至还觉得有几分有趣。他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萧齐肃身前,双手把那一沓资料递给了他,还特地稍稍放低,免得直戳鼻子,显得不大尊重。端的是礼仪周全。
萧齐肃皱着眉接过了那一沓纸:“什么东西……”
他忽然顿住了。
萧齐肃不敢置信一般地睁大了眼睛瞪着那些东西,翻动纸张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一列列墨字在他眼中迅速滑过,几乎要连成一条条线。
“这些东西,你从哪儿得来的?”他用双手紧紧攥着那些纸,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它们生生一道扯碎了。
萧昱溶抱着双臂懒懒散散地倚在门框上,闻言才抬眼,视线轻轻地自下而上,划过那些资料、划过萧齐肃狰狞的神色。他懒洋洋地弯了弯唇角,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和嘲弄:“父亲,您失态了。”
是失态了,可萧齐肃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神情了。
他没回应,仍旧瞪着萧昱溶。
萧昱溶嗤笑了一声,不再看他。他随意地抽出了绣春刀,刀出剑鞘的时候发出的刮擦声让人头皮发麻。
他掏出手帕,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这把刀:“父亲。若我不曾记错的话,按大魏律法规定,杀人是死罪,对吧?”
“更何况,您杀的还是公主呢。”萧昱溶装模作样地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句,洁白的绢帕自他指尖跌落在地,像是一朵白花在地上绽放,盛满了他对亲人逝世的哀痛,“作为北镇抚司镇抚使,您说,我有没有权力大义灭亲呢?”
“你敢!弑父可是大罪!”萧齐肃惊恐地看着他,却还强撑着国公爷的威严,猛地一拍桌子。
萧昱溶笑了一下,眉眼间浮现出一丝桀骜和锐利:“那又如何?”
屋子里有片刻的安静。
萧齐肃忽然开口:“说吧,你想要什么?”
他已经冷静下来了,萧昱溶忽然觉得有些惋惜,但随后又被欣喜所取代。他今天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勾起了唇角:“替我向江州顾家提亲,求娶顾九姑娘。”
“如若他们不允,那你就像当初一等出了孝期就迫不及待地把我发配江州,让我远离权利中心,远离我的人脉圈子,顺便去羞辱顾清桓一样,以势压人。”
萧昱溶说着,垂了眼。
萧齐肃的确是这么想的,但他没想到,萧昱溶和秦昭这样的生死之交不是那么容易疏远的,也没想到,顾清桓并不觉得羞辱,他只一心一意地想教导好阿瑾留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让他不要和萧齐肃有半分相像之处。
萧齐肃怔怔地看着他,片刻,一弯唇,冷笑了一声:“原来你想要这个。”
是的,他只要这个。
在看了元元和母亲的信之后,萧昱溶本就没打算要杀了萧齐肃。但萧齐肃并不知道这点,既然如此,他索性借此机会为自己谋利。
“好。”萧齐肃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是要处理那些旧人的。你怎么处置他们,我不管,但我不能受到半点牵连。”
这关系撇得可真快。萧昱溶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他轻轻点头:“这是自然。”
是不会受到他们的半点牵连,但他会亲自处罚这个恶人。

天盛四十七年六月初一,宣国公萧齐肃派来的孙管家抵达了江州城。
孙管家走的是水路,最先看到的,是码头的熙熙攘攘,繁华热闹。盛夏时节,一口吴侬软语的江州女儿家执着团扇撑着油纸伞,香汗点点俏脸微红,袅袅娜娜地走过不远处的小桥流水。
难怪萧世子怎么说也要求娶顾家姑娘。这平头百姓尚且如此,更何况那高门大户藏在深闺娇养着的姑娘?
——孙管家自然是不知道当日事的,这种事情,萧齐肃绝对会让它烂在肚子里,一个字也不往外说。
下船换车,一路到了顾家门前,只见白墙青瓦,雅致素净,甚至连宅子都隐隐约约地带上了墨香。
不愧是诗礼之家,孙总管暗自感叹着。
下了马车,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看那绿油兽口衔环大门上方的牌匾:“顾、府。”
第54章 一步(剧情)
听了孙管家的来意,顾大夫人的面色不由得微微一僵。
平心而论,若算上萧世子,如今这众多提亲的人当中,只有容宣、萧世子、长安侯嫡长子这三位是最有竞争力的,而这其中,顾大夫人和顾大老爷最属意的便是容宣。
长安侯嫡长子且不提,不论是家世还是能力,他都比不上前二者,不过有个侯爵的头衔好看,又有些祖辈的家底而已。财富犹在,权力已去。而单论容宣和萧昱溶,在顾大老爷夫妇这样出身书香世家的人心里,自然是同为清流的容家更好。
更何况,宣国公府身为权贵之中的佼佼者,虽然顾家也能排得上他们的第一选择,但事实是整个大魏除了皇族和安国公府,再没有能与宣国公府并肩而立的。而皇族和安国公府如今又没有适龄女子,宣国公府不管挑哪一家,即便是从第一选择里头挑选,也都可以说是低娶。
虽然低娶妇高嫁女乃当今主流规矩,但……在爱女心切的顾大老爷夫妇仔细琢磨之后,发现其实并不妥当。因为这就意味着,若顾簪云受了什么欺负,他们将难以为她撑腰。
可是如今宣国公府提亲的人都上门来了,他们也不好拒之门外。
孙管家将顾大夫人神色态度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他微微俯身,姿态放得越发恭敬,口中却不紧不慢地道:“宣国公对顾九姑娘十分满意,前些日子进宫面圣的时候还和陛下提起了此事。”
顾大夫人轻轻瞥他一眼,并不急着回应,只端起青釉绘彩山水图画杯抿了一口,随后搁下杯子,微微一笑,端庄而得体:“我知道了,此事还需和我们家老爷再商量商量。”
孙管家也回以一笑,微微颔首:“多谢顾大夫人。”随后又行了一礼:“那在下就不打扰了。”
杜衡双手交叠在身前,一路快步走回了眠霞居。她的步子迈得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成了小跑。
眠霞居里,顾簪云正坐在榻上刺绣。但这布似乎绷得有些紧,刺下去一针半天拔不出来——当然,或许也有可能是她手上的汗太多了,所以滑得拔不出来。
她抿着唇,用力拔着针,指尖一次又一次从针头滑落。明明屋子里摆着冰山,甚至还在缓缓升起袅袅的白烟,她的额上却已经沁出了些许薄汗。
顾簪云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忽然帘子一动,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抬起了头,看到杜衡打了帘子进来,面上这才露出了放松的笑容。只是顾忌着仪态,到底没有站起身直接上去问,甚至还对杜若示意了一下:“给她倒杯茶吧。”
杜衡顺了顺气。等待的过程中,顾簪云反倒是越发紧张了,甚至产生了如同近乡情怯一般的可笑情绪,既期望快点得到消息,又有些畏惧得到消息。
她咬了一下下唇,忽然笑了。
杜衡顺了气,放下茶盏走到顾簪云边上,低声道:“姑娘,的确是宣国公府来的人。”
顾簪云一听就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手里的绢布,眼神有些慌乱地看了一圈,似乎找不到一个停留的点,过了好半晌才问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杜衡朝她扬起一个欣喜的笑容:“是替萧世子来像姑娘您提亲的!”
“啪嗒”一声,顾簪云不由自主地松了手,绣品跌到地上,被圆圆的绷子带得滚了一圈。顾簪云却无暇关注这些,她屏住呼吸,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萧昱溶派人来……向我提亲了?”
“是的,姑娘。”
眼前的世界似乎都恍惚了一下,周围的一切,无论是漆碗还是红木椅,青釉瓷还是梨木桌,再坚硬的东西也都变得柔软无比,让她晕晕乎乎,如坠梦中。
她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娘那边如何?”
杜衡有些犹豫:“似乎……大夫人似乎有点发愁。”
过盛的喜悦被冲淡,顾簪云轻轻舒了口气,这才有了点脚踏实地的真实感,又有点儿想笑。
果然啊,事情不会那么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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