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夫人》第90章


“那我们该怎么办?再放任流言不管,我怕影响你的官声。”
这事儿不好去向圣上告状,就算告了,圣上也不好处置,难道下一道诏令说“都不许传了”?这不等于坐实流言吗?
“影响官声倒不至于——公事上我问心无愧——但确实不能再放任不管。”付彦之握住苏阮的手,“齐震烜这等小人,要收拾他再容易不过,但华维钧这么快都能查到源头是他,显然林相是故意把他抛出来的。”
“是啊,而且只是个女婿,连林思裕的皮毛都伤不到。”
付彦之点点头:“我若安排人弹劾齐震烜,只怕反过来被林相指责公报私仇、以权谋私。”
“那就弹劾林屹,我听华维钧说,林屹卖官鬻爵,猖狂得很。”
“御史台已经在查林屹了,只是须得慢慢搜集证据,这次先不动他。”
苏阮糊涂了,这俩都不动,“那你打算怎么办?”
“齐震烜的父亲齐善如今任鸿胪少卿,掌典客署。此番娄都督进京献俘,有不少番将随同前来,向齐善行贿,想走林相的路子,台院已经查实,向我和徐中丞回报过,我们本来想等一等,既有此事,便不用等了。”
结交番将、收受贿赂可不是小事,又隐隐与宰相有关,圣上绝不会容忍,苏阮便有些好奇:“那你们原本想等什么时机?”
“等娄都督的任命。”
原先都说圣上想让娄云庆入朝为相,但他到京已超过半月,除了最开始的封赏,圣上并没有另予任命,也不放娄云庆回朔方,付彦之他们担心此案一发,影响娄云庆,这才静待时机。
“那些番将想讨好林思裕,显然不是娄都督的亲信,怎么会影响他?”
“林相最擅长倒打一耙,不过事已至此,顾不得那么多了。”
如今京中暗潮涌动,追本溯源,就是因娄云庆替张昔上疏,没有张家的案子,哪来今日?
苏阮点点头:“本就是他们斗法,拉我们垫背,也是该把战场还给他们了。”
付彦之一直满腔怒火,听了她这句,终于笑了笑:“夫人高见。”
御史台出面,弹劾齐善受贿,不管结果如何,齐震烜肯定都得夹起尾巴做人,如果最后真定了重罪,牵扯出林思裕……不用如果,苏阮笑了笑,“上次娘娘特意叫邵公公来跟我说,来日方长,‘报答’林相的机会多着,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此案一发,齐善也许不肯攀咬林思裕,但有行贿者的口供,苏贵妃在圣上耳边吹吹风,也够林思裕喝一壶的了。
这次付彦之毫无反对意见,只道:“不错,来日方长,咱们慢慢收网。”
苏阮心里却还有点事儿没说透,她转头端起水喝了半盏,递给付彦之,看他喝完了,才缓缓说道:“有件事——在我们重逢之前,娘娘觉着我这些年过得太苦,圣上又待她极好……你也知道她从小都是我带着的,所以……”
付彦之听出她要说什么,立即握住她的手,说:“我知道。”
苏阮一愣:“你知道?”
“在我们重逢之前,我就听说了。”付彦之握紧妻子的手,低头看着她眼睛,“我本来就不信,以你的脾气,根本不可能答应这等事。况且,你随后就约了我。”
他说着微笑起来,苏阮也露出一点笑,又疑惑:“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若是广为流传,也不会到今日还能掀起风浪啊!
“你猜。”付彦之笑微微地说。
苏阮略一思忖,明白了,“宋子高告诉你的?”
付彦之点点头,又轻叹:“原来我总嫌他话多,现在倒有些怀念,若他在京中,也不用华维钧跑来报信。”
苏阮坚决不肯侍君,都是宋敞告诉付彦之的,所以他从来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过,哪想到时过境迁,林思裕竟拿此事来离间他们夫妻。
“他最近怎样?可有信来?”付彦之有些信件只送到永乐坊那边宅子,由罗海整理,苏阮并不过问。
“前几日收到一封,说宋公怕是不太好。”
苏阮惊诧:“都熬过冬天了,怎么还不太好?”
“毕竟年纪大了,也不太适应永州气候。”
永州本就是穷乡僻壤,缺医少药是常事,宋景亮被贬过去,朝中剩林思裕这么个奸臣当政,他定然心中郁结,虽有圣上安慰性的加封赐药,恐怕也难以开怀。
苏阮叹息一声,又问:“宋子高一家人怎么样?没被上官为难吧?”
“他不怕这个,同上官斗智斗勇,还挺乐在其中。”
夫妻两个说了几句宋敞的趣事,就上床就寝。
隔了一日正逢大朝,侍御史当朝弹劾鸿胪寺少卿齐善收受贿赂,并呈交罪证口供。
圣上听说与番将胡人有关,果然很重视,令刑部、大理寺协同审理。三司同时办理两桩大案,自是要分两套班底,付彦之在张家案子上,此案便回避得彻底,一直到圣上亲自给齐善定了死罪,都没掺合一字半句。
他不掺合,却有苏贵妃:“林相是不是只盯着我姐姐姐夫了,连自己亲家外通胡人都丝毫不知?!”
圣上没吭声,两日后,娄云庆便在另一位宰相陈光毕举荐下,迁兵部尚书,加同平章事,正式入朝为相,且仍兼朔方节度使!
第80章 意冷 。。。
华维钧没想到付彦之这么快就能反击林思裕; 还一伸手就是个狠的,不由暗自感叹:“御史中丞,真是个好位子。”
难怪宫中老内侍说:“他本就是幸进; 还不让人嘀咕了?你想想我朝立国至今; 年未而立便坐上御史中丞之位的有几个?”
那时华维钧还说:“付中丞进士出身; 又一直位在清要,资历……”
那老内侍嗤笑一声:“别说那些,你只回头想想,他若没娶了徐国夫人,能不能有今日?”
那肯定是没有的。付彦之要是没娶徐国夫人; 现在还在岭南服役呢!肯定想都不敢想御史中丞这样位不算高、实权却极重的位子。
“这天下; 有才干的人多了; 哪个不想为圣上效力?哪个又不想出将入相?既白得了登天的梯子; 就该什么都受着!几句流言算什么?”说到这儿,老内侍忽然压低声音,“人家又没说假话。”
华维钧当时听得心一颤,有些不敢置信:“您是说……”
老内侍是尚舍局的奉御; 满脸褶皱; 看起来总得五六十岁了,他眯着眼儿; 冲华维钧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你可是徐国夫人举荐上任的; 不会不知道吧?”
华维钧真的不知道。
春暖花开后,东内继续修造宫殿,他和殿中省、内侍省的内官们常打交道; 华维钧有点野心,又会做人又有钱,没多久就和这些人结下了交情。
他去徐国夫人府回报过流言之事后,回去越想越觉得,林思裕再狂妄也不该往狠了得罪苏阮,尤其这流言还牵扯圣上——其中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
所以华维钧就找了个机会,在宫外拉着这老内侍饮酒谈天,故意往流言上说,果然就透出口风来了。
“咱们不是外人,我也不瞒您老,”华维钧故意苦笑,“徐国夫人肯举荐我,真的只是因为我会修园子。徐国夫人府也只拿我当个工匠,什么要紧事务,我一概不知。”
老内侍想了想,叹道:“你是没赶上好时候。那会儿徐国夫人同付中丞刚旧情复燃,连圣上都……”他嘿嘿笑了两声,“要说圣上待徐国夫人,虽赶不上贵妃娘娘,那也差不了太多了。”
他言之凿凿,华维钧想想苏阮的为人,却不那么相信,便装出好奇的样子来,“既是如此,徐国夫人又怎会同付中丞旧情复燃?圣上……就这么宽宏大量?”
老内侍一笑:“要不说是圣上呢,没有能藏山海的胸怀,哪坐得住至尊位?”
华维钧才不相信。徐国夫人进京才多久?圣上要真是同徐国夫人有什么,新鲜劲都没过去,就冒出个付彦之,他不把流放岭南改成死罪,都算是宽宏大量了,还免了流放、亲自做媒?那除非是真圣人!
心里念头拐了八个弯,面上却不露,华维钧笑道:“您老说的是。如此说来,圣上待徐国夫人这份心思,算得上阖宫皆知了,难怪流言纷纷,却没人禀报圣上呢!”
“不不不,不光是这样。我们宫里服侍的,要想平平安安活着,最要紧的一条,”老内侍伸出干树枝一般的食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贵人没问到头上,就别多嘴,省得惹祸上身。谁知道流言背后,是谁的手笔?”
“那依您老看,圣上若听说这流言,是一笑置之呢,还是一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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