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金推]》第197章


京城,可也收到了几份这样的礼物,他还清晰地记得,自己摸着略显粗糙的纸面时那种激动难忍的心情。
作为一名专注于学问上的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种树纸问世的意义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树纸只会越来越便宜,应用范围越来越广,肯定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使用树纸去抄书读书,书籍一旦能够广泛流传开来,那就意味着能够接触知识的人越来越多。姬辞虽然出身世家,却并没有世家子们敝帚自珍的想法,在他看来,只有当普天之下人人都能读得起书的时候,也才是文明大兴之时。
耳边响起学生们的琅琅读书声,姬辞嘴角噙着一抹笑容,踱步往外走去。
雪已停,风未止,一出草堂,脸上便如刀割一般,姬辞不得不拢进裘衣的领子,希望能遮挡一些风寒。
这种天气,打伞也不管用,反而还会被风吹跑,白白浪费一把好伞,还不如不打,好在姬辞要去的地方不远,沿着自家屋子前的路再走个一里左右,就看到一间与草堂差不多的茅庐,在寒风下摇摇欲坠,屋顶上那些茅草眼看就要被风吹走了,姬辞摇摇头,加快了脚步,朝那间茅庐走去。
茅庐之内,却是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木柴堆起来的火焰烧得正旺,在火堆上面,正架着一个大锅子,袅袅香气从锅子里的汤水散发出来,姬辞一走进去,就几乎要被这扑鼻的香味给冲得退开两步。
茅庐的主人见了他,却是哈哈一笑:“好你个姬文藻,鼻子比什么都灵,一见这里有吃的就跑过来了!”
姬辞笑道:“你可说反了,是我每回来,都碰上你在煮吃的,可见我既跟这些吃的有缘,而此间主人也好口舌之欲!”
二人想来是极为熟稔的,姬辞也不与他多客气,说说笑笑便坐下了。
锅子里煮的是让乡民去了皮毛,洗净切好的山鸡,又加了许多山珍在里头,香味之盛,绝不逊于姬辞所吃过的任何一道佳肴。
正在拨弄柴火的魏昂也是个奇人,明明家世优渥,博闻强识,可以入朝为官,却偏偏四处游历,不去享那荣华富贵,反而跑到穷乡僻壤来隐居,不过这等文人隐士一般都是很受人敬重的,就跟姬辞一样,虽然没有做官,却名满天下,连朝廷命官见了他都得礼敬三分。
四年前,魏昂游历到向乡的时候,正巧就碰上了姬辞,二人交谈之下竟是大为投契,顿时引以为知己,魏昂也就在向乡定居下来,这个地方能蕴育出本朝的太、祖皇帝,自然也是山清水秀之乡,他与姬辞比邻而居,这一住就是四年。魏昂偶尔出门几日,远行访友,偶尔又入山中踏青寻幽,有时候还会应本地官员之邀,到乡学和县学去讲学,名气虽是稍逊姬辞,日子却过得比神仙还要快活。
“我收到家里的来信,听说朝廷要改革官员进阶制度了?”魏昂问道。
姬辞正瞧着那堆跳跃的柴火出神,冷不防被魏昂一问,微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不错,不过也只是初议而已,顶多是先在咸阳城试行罢。”
魏昂调侃道:“我说文藻,你莫不是饿了三顿过来的?一见这锅子就走不动路了?罢罢,看来待会若是没有你的份,只怕得和我割袍断义啊!”
两人很熟,姬辞听了他的玩笑话也不以为意,“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些往事,很久以前,我也在山上吃过这种煮法的山珍鸡,没想到这一晃眼就许多年过去了!”
魏昂奇道:“没想到你看起来循规蹈矩,竟也有如此放荡不羁的时候!”
姬辞失笑:“那可不是我煮的,让我住在山上,我怕是只有饿死的份了!”他显然是不欲多谈,话锋一转,就接上魏昂刚才的话题:“怎么,你打算也去一试身手?”
魏昂大摇其头:“入朝为官非我所愿,天大地大,遨游四方,才算不枉平生,不过世间与我一般作此想的人毕竟不多,魏氏族人里确实就有不少跃跃欲试呢!”
姬辞道:“魏家也是世家,田地也多,原就可以直接当官的,怎么反倒支持科举贤良?我倒听说有不少世家功勋,都反对科举贤良制呢。”
魏昂道:“你说的那是本家,本家田地多,人脉也多,按照辟田来任官,确实有利,但是魏家旁支也不少,若按照这么算,他们大都是不能为官的,除非去巴结本家,如今科举贤良出来,可不是多了一条出路,他们自然欢喜了。”
姬辞笑道:“那倒是,任人唯贤,这也是朝廷的德政,就如那乡县郡学的改革一般,现在谁人会说不好?”
魏昂点点头:“那倒是,听说这科举贤良,又是长公主一力推动的?平日你与咸阳那边没少书信往来,消息定比我灵通,快与我说说,这科举贤良,究竟是怎么个举法?”
永泰元年的时候,丞相就被一分为二,变成左右丞相,连同盐铁酒官营一事,作为新帝上任的新政,当时还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朝臣们有自己的利益和立场,自然要据理力争,尤其是盐铁酒官营,反对声浪远远大于赞同的,最后天子退让了一步,只推行盐铁官营,酒类不纳入官营,依旧许可民间酿酒。
盐铁官营带来的影响是重大的,最重要的影响莫过于每年为朝廷带来的巨额收入,单是永泰二年,朝廷国库税收一下子就激增到三万万钱,强有力的财力支持,使得原先一穷二白的朝廷也能挺直腰杆了,最直观的好处是朝臣们的俸禄增加了,得到好处的人一多,反对的人自然就少了。与此相应的,军队的投入也在逐年增多,一支有着精良装备,强大战力的骑兵在这种背景下应运而生,大乾的军员从永泰元年不足十万之数,到永泰五年,已经增加到六十万,而且在武器和供给上,都与先帝在时不可同日而语。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聪明人自然看出来了,朝廷,或者说是天子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盐铁官营不过是棋盘上的第一步。
果不其然,永泰三年的春天,在三公之一,御史大夫孟行去世不满一个月,天子下诏废除三公,改九卿为六部。
原太常与大鸿胪合并,改为礼部,掌五礼,制典章,司外事。
光禄勋改吏部,掌官员任免、考核、升降、调动。
太仆改为工部,将作坊并入工部,掌宫室营建,山陵、治河、赈灾等事宜。
少府与大司农合并为户部,掌户籍财经,农商税收。
廷尉改刑部,掌全国刑狱。
兵部为新成立的官署,掌武官选用,军械制造,全国兵员调遣等。
原兰台改为御史台,主监察百官,弹劾不法,独立于六部之外。
原九卿之一的宗正保留职责,独立于六部之外。
北军与南军保留建制,直接隶属皇帝统辖,独立于六部之外。
以上各官署又作细分,以便各司其职,分工别类。
这样一来,所有制度等于被全盘打乱,又重新组合,然而许多人发现,这样划分之后,职权更加清晰,也更有效率,与此相应的,天子的权威也大大增加了。
此时的天子已经不是登基初年被逼取消酒类官营的天子了,盐铁官营所带来的丰厚的国库收入,使得所有人都无话可说,也使得天子挺直了腰杆,不必再向任何人低头,当然也有人说,其实永泰元年天子的退让只是一种暂时性的妥协策略,为的是让政令能够更顺利的推行下去。
而今继造纸之后,科举贤良便是棋盘上又一步惊人之棋。
商周时,识文断字仅限于少数人,有时候甚至连贵族都未必学识渊博,能认字就已经非常了不得了,愚昧闭塞的奴隶制环境必然导致官员的任用选拔都要依赖出身,所以世卿世禄制应运而生。
到了东周列国乃至秦代时,因为人才辈出,群雄逐鹿,又多了以军功晋身的军功制,由门客出身而被荐官的养士制,以田地多寡来作为判断标准的辟田制,还有像刘薪那样受到地方官举荐而直接任免的辟署制等等,后三者已经相当于另类的察举贤良了。
毫无疑问,比起这些判断标准,以考试来定胜负的任免标准肯定更加客观公正。但是在纸张没有问世的年代,拥有文化的人少之又少,多数还是贵族世家出身,像刘远那样,也是因为祖上出过三老,家藏典籍,才跟着沾了点光认得几个字,这已经很难得了。
所以科举贤良不能贸贸然推行,只有在出现纸张,并且纸张已经普及一定程度了,才能进行到科举贤良这一步。
现在虽然只是打算在咸阳城试行,但朝廷的步伐还是迈得太快了些,依照姬辞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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