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_闲听落花》第695章


“臣推荐唐家贤唐侍郎。”计相王富年欠身道:“有郭先生和陈先生在杭州城,这桩舞弊案,必定已经查的一清二楚,这钦差,重在重核秋闱诸考生试卷。
唐侍郎年少时就以才子闻名天下,这些年从地方到六部,实务之精通,十分难得,不管是文才,还是实务,都足以担当,不光秋闱,就是春闱主考,也是担得起的,再说,唐侍郎出身唐家,有唐侍郎复查两浙路秋闱试卷,必定无人不服。”
“臣附议。”唐相立刻附和,确实极其合适。
“臣附议。”从柏枢密到其它几位相公和尚书,也一个接一个附议赞成。
刚刚从地方调任六部的工部尚书简直是仰视一般看了王富年一眼。
这位以掉进油缸里的琉璃球儿著名的计相,这份机变和八面玲珑,真是让人佩服的不能再佩服了。
这一个建议,就把重新查阅两浙路秋闱试卷,黜落文不符实的,留下真才实学者这个大方向,不动声色的定下来了,这一件定下来,这场秋闱舞弊,至少不会蹉跎了有才之人,这份牵连和杀戮,就有限了。
真是让人佩服。
唐相却没他这么乐观,王富年建议唐家贤,让两浙路这场秋闱中高中之人不至于全数覆倒,可也仅此而已,这桩舞弊案,落在陈江手里,已经是惨然了,现在,还有那位郭先生……
两浙路,只怕要血流成河了。
钦差唐家贤日夜兼程,到的极快,唐家贤到杭州城那天,整个杭州城的官员,才知道陈江和那位传说中的郭先生,一直在杭州城,帅司和学政当场就面白如纸,摇摇欲坠。
吴安被抓进大牢,倒没受什么刑,在牢里还算不错,一个人住单间,也没人折磨他,守他的牢头嘴碎话多,每天送饭都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唐钦差到那天,吴安听牢头说到陈先生和郭先生一直在杭州城,手里的粗陶碗滑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牢头斜瞥了他一眼,不絮叨了,站起来,拍了几下牢房栏杆,叹了口气,走了。
傍晚,离送晚饭还有一个来时辰,牢头踢踢沓沓的脚步声响起,从中午牢头走后,就一直呆呆愣愣,靠墙坐着的吴安,呆滞的眼神看向光亮突然涌进来的牢门方向。
光亮中,牢头走在最前,走到吴安牢房前,咣咣噹噹开了锁,拿着锁和铁链子,叮叮咣咣踢踢沓沓的走了。
吴安眯着眼,用力想看清楚眼前三四个人影,踢沓声渐远,吱呀一声后,牢门方向的光亮,只余了一线。
吴安直直的看着背着手,站在牢门外,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的四个人。
“听说你听到我和郭先生在,就摔了碗?”站在最前一个落魄老学穷模样的老者,弯下腰,仔细看着他。
“您?陈先生?”吴安震惊之下,反应却丝毫不慢。
“嗯,不错。”陈江看起来十分满意,这一声不错,肯定不是答吴安那句话的。
“有一点点难得。”郭胜背着手,撇着嘴,很有几分嫌弃的看着吴安道。
“您是?”吴安仰头看向郭胜,“您就是郭先生吗?”
郭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我知道……”吴安心里百味俱全,酸涩难忍,“我……我不后悔,做都做了,没什么悔的,虽然……总是要有人出头的,我不……”
吴安垂下头,紧咬着牙,用力压住那股子要嚎啕大哭的绝望痛苦,紧紧抠在地上的手指,崩了指甲,血渗出来。
“先生,是来,送我上路的?”好一会儿,吴安才硬着喉咙,说出这句让他恐惧的话,他不退缩,可他还是怕。
“这你可不配。”郭胜嘴角往下简直要撇成八字了。
他来送他上路,他可真敢想!
“你还真不配。”陈江蹲在吴安面前,“你罪不至死,不过,功名肯定要革尽,这辈子,前程是不可能有了。”
吴安呆看着陈江,连眨了十几下眼,一口气吐出来。
“还要流配五千里。”陈江接着说了句。
吴安呃了一声,差点噎着,他这样的书生,流配五千里,跟死也没什么分别了,倒是一下子死了更干脆些。
“要不,你跟着我吧。”陈江一直紧盯着吴安,他不是个会说话的人,干脆直截了当。
吴安一脸愕然茫然看着陈江,他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你有智有胆有决断,比当年的我还要强不少,我这里正好缺人手。“陈江几句话说的干干巴巴。
“被老陈看中了,真是好大福气。”郭胜的语调感慨极了。
“你好好想想,不急……”陈江一边说一边站起来,站到一半,吴安醒过了神,扑上去一把揪住陈江的衣襟,“我愿意,愿意!求之不得,我愿意一辈子跟随先生,我仰慕先生……我愿意,愿意!”
第740章 一场考试11
唐家贤的钦差行辕,放在了贡院,他进贡院,陈江就进了钦差行辕。
象朝中唐相等人预想的那样,唐家贤进了钦差行辕,见了陈江和郭胜,分别转述了皇上的话,和娘娘的话,就不再多管科考舞弊其它诸般,只调了所有秋闱考生的墨卷,命人往各县调各考生岁考试卷,以及打听各人平时言行之后,当天就埋首墨卷中,不许人打扰。
唐家贤闭门阅卷,陈江当天就开始缉拿人犯,都是查明了的,人证物证都有,不过一份口供,再补些细节,却因此又扯了不少没查出来的隐情出来。
郭胜紧盯着小吏倒卖号房和历年修缮贡院这件事,简直就是一根线扯出来,沾边带影儿的,全数扯了个干净。
一个月后,唐家贤重新阅定了所有试卷,一份折子详细之极,不但附了他在中榜之人中挑中之人的考卷,还附了岁考之卷,黜落之人,只说了学问之差距。
半个月后,旨意到了杭州城,是给郭胜,陈江和唐家贤三人的。
唐家贤折子上所列有真才实学的在榜之人,以及原在榜,唐家贤折子未列之人,凡涉及贿赂舞弊的,革除功名,永不许再考。
这一科缺额,下一科补录。
陈江折子所列,帅司学政等人,罪加一等,郭胜折子所列倒卖号房,以及贡院修缮贪墨诸人,依郭胜所拟。
行刑的地方,是郭胜挑的,选在了贡院边上,那座进出龙门必经的石桥边上,一颗颗人头砍下来,血从岸上流进河里,染红了半条河,染红了一座城。
吴安站在不远处,目光从还在不停推出来砍下头颅的断头台上,看向已经泛红的河水,一张脸惨白无人色。
“吓着了?”金贵从吴安身后伸头过去,瞄着他的脸色。
“是……有点。”吴安喉咙紧涩。
“前儿在老大身边侍候,听到了一句两句,这是娘娘的意思,说以后也要这样,科考舞弊,一律罪加一等,啧。”金贵看着一颗人头又扑掉在地,血喷向河岸,流向河中。
“太惨……”吴安又看了眼,一句话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
“这可不能叫惨,这叫自作自受,真惨的,以后你就看到了,多得很呢。”金贵无声的叹了口气,“差不多,回去吧,收拾收拾,一会儿咱们就得启程,咱们先走,你晕船不?不晕就好,咱们走水路,水路舒服。”
“去哪儿?”吴安紧跟着金贵。
“泉州,有人从市舶司递了血书,听陈爷那意思,事儿小不了,从娘娘手里发到咱们陈爷手里的事儿,件件都是大事,这件,瞧陈爷那意思,是大事中的大事,陈爷让咱们先走一趟,先到泉州市舶司瞧瞧去。”
金贵咋吧了几下嘴,一幅有美味在前的模样。
“那陈先生呢,还有朱先生?”一会儿就要启程,可就连启程这事,吴安也是刚刚知道,不懞那是不可能的。
“咦!”金贵一脸惊奇,“那圣旨,你没听到吗?”
“噢!”吴安被金贵这一脸惊奇,惊奇的简直要窘迫起来。
这两浙路,帅司漕司宪司加上学政,全数覆没,旨意说让陈江暂代宪司,等新宪司到了,交接之后,再另行领差。
“那咱们……那得多久?”吴安那一丝窘迫刚起,就被担忧急切压回去了,陈先生这一暂代加上交接,那不得个半年一年啊,他们可是一会儿就走!
“你瞧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笨呢?”金贵斜着吴安,一幅老法师模样,“这一场事儿,可是先查个一清二楚,钦差才来的,这钦差来都来了一两个月了,这这个司那个司,早就该挑好,那边交接好,我算着吧,这几天就该到了,咱们陈爷是个宽肩膀肯担责的性子,指定得多留几天,帮着新宪司上了路,才能启程,要不然,说不定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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