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局,美人为棋》第75章


“难怪!适才东家让咱们客客气气的送他走,掌柜的却不依不饶,硬要咱们对他拳脚相加,揍到他不敢再来!掌柜的是怕这小子抢了他的饭碗吧?”
“嘘!怕是打出人命了!快、快快,赶紧走!”
……
嘀嘀咕咕的,壮丁们相继溜进药铺,却闻掌柜的又来唤人,唤他们出门来,挨到街角,见那少年双眼紧闭倒在地上,胸口似乎没了起伏,掌柜的这才慌了神,赶忙吩咐壮丁们:
“快、快将这人丢到后巷去,可不能晾在铺子前门。”
几个人又七手八脚地将少年抬起,穿入后巷,刚把人丢到巷子里,一抬眼,冷不丁瞄见一辆简陋的板车停在角落阴影里,一个粗短衣裤、穷乡僻壤来的村野老头,坐在那个角落,守着满满一板车晒干了的药草。
“这、这这……这人是谁呀?”
壮丁们吓了一跳。
掌柜的闻声而来,定睛一瞅,指着那老头怪叫起来:“死老头!你、你你你……你怎么还赖在这儿不肯走?”
满脸打了皱褶子的小老头,哈个腰,憨憨一笑,咧着嘴巴还没说上话呢,掌柜的就不耐烦地挥一挥手,赶苍蝇般的驱逐那小老头:“去去去,都跟你说了——东家老母病重,药铺子都歇业好几天了,东家哪有心思进药材?赶紧回去吧!”话落,领着壮丁们大步离开。
小老头老实巴交地站在那里,愣了片刻,见那些人都走了,才挪步过来,低头一看——壮丁们适才丢进巷子来的,竟是个人!
小老头慌忙蹲下身来,仔细察看:躺在地上的少年,面白如纸,双眸紧闭,已然奄奄一息!
再不救人,怕是要来不及了!小老头匆忙将少年背起,跑向堆满草药的那辆板车……
※※※※※
子时。
阉人宫舍。
廊檐两侧、宫灯随风摇晃,回廊之中不时有人影走过。
夜已深,宫人们却歇不得,不时被太监总管唤去,轮班值勤、差遣着做事儿。
秉烛跪于宫门的奴人不少,只留了个面皮儿生嫩的小太监,守在阉人宫舍大院里头。
守到下半夜,实在困得不行,小太监刚想偷懒眯一下眼,却见一拨人急急走进大院,领头的那个人竟是……
“高、高公公?!”
小太监吓了一跳,屏住气儿跪在那里,不敢造次。
“昨儿刚抬进来的那个奴才,醒了没?”
在守夜的小太监面前停顿了一下脚步,高公公用手中拂尘指向阉人宫舍西侧倒数第三间房。
小太监忙不迭地摇摇头,心想:昨儿才施了宫刑,割势后失血过多,那人昏睡在房间里,一会儿打冷战一会儿发高烧,一口气都没缓过来呢,哪能这么快就醒来?
“主子有差遣,赶紧把他叫醒!”
高公公吊着嗓门,吆喝几声,领一拨人往那房间走去。
阉人住处,陈设简陋,斗室之中,一块木板,底下横两条板凳,搭作床铺。本该挤来三、五个人睡这床板,却因新来的一位公公、受过酷刑,满身的血腥味,呛得人实在受不了,索性让出了这张床,今夜,便只有他一人睡在此处。
伤病之中,睡得是昏昏沉沉的,神智都仿佛坠入泥潭,深陷在一个又一个的梦境,朦朦胧胧之中,他好象又回到了自小成长的地方——山中那座不知名的道观……
……
魂牵梦绕的故地,历历往事在梦中重现——他正奔着那座道观,疾跑而去:
“师父——师父——”
奔入道观,一眼看到师父他老人家仰面躺在草席上,瘦骨嶙峋、形如枯槁,他悲从心来,扑到师父面前,声声唤:“师父你快醒醒、快醒醒!”
“……小容,”两鬓苍苍的老人,吃力地睁开眼,勉强挤出一丝笑,“你回来了。”
“师父,”看着病入膏肓的老人,那时年少的鞫容,心中悲凉,泪水夺眶而出,“徒儿无能,没能帮您请回个郎中……”
“你穿着道袍下山,可有……”老人喘息着问,“可有受委屈?”
“没、没……”鞫容慌忙低头,掩饰脸上的痛苦,目光低垂在身披的这件道袍上,洗得泛白的道袍,打满补丁,却是师父一针一线为他缝制的,如今却被人撕裂了下摆,——那是在他下山请郎中之时,被城中官兵踢打所致!除了道袍撕裂,他身上也有伤。
“……徒儿只是想不通,咱们与世无争,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挨人打,连活命都难?”
他是孤儿,呱呱坠地时就被父母遗弃在山脚下,或许他的父母已不在人世、也或许他们在四处乞讨,连自己都养不活,又如何养活他?但,他比旁人幸运,虽遭亲人遗弃,却遇到了师父。
师父将他收养在山门里,在这饿殍载道、民怨四起的纷乱世道之中,山中道观远离了俗世纷扰,是净心清修之地,他一度以为:不论外头的世道怎么乱,也与自己无关!以为自己会在道观中平静而淡淡地过一辈子,无欲无求!
怎知……
新皇登基,百姓们眼巴巴盼着朝廷有所变革,减赋税、赈灾放粮,能让庶民在旱涝之年、颗粒无收之时,不再流离失所,而能安生度日。怎知,新皇一心只求长生不老之术,无心朝政,登基不到三日,服“道人”仙丹暴毙。继而,杀侄篡位的渊帝,以一道圣旨,昭告天下:
取缔道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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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情节需要,本文第一章的内容略有调整,在鞫容投奔真妙观的细节上加以完善,已于本文首发网站更正补充完毕)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究因果
皇权之争,殃及无辜。
不仅城中百姓深受其害,连山中道观清修之地,也难以保全。小小道人的他,切身感受到了这世道的不平!
皇帝老儿离他如此遥远,却仍能将他的生活毁于一旦!——渊帝奢侈淫逸,为建行宫、为招揽天下美色,做尽劳民伤财之事!皇帝老儿日日纵欢享乐之时,他却吃不上一口饭!
道观香火一断,师父他老人家就病倒了,身披道袍的他,进城去化斋讨米,在城门边上就被朝廷的士兵及地方小吏打骂驱逐,连去药铺请个郎中,都成了奢望。
“……傻孩子,民不与官斗,人不与天斗!你生气……又有什么用?”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王公贵族眼里,庶民之命,卑微低贱,犹如蝼蚁!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师父?”眼睁睁看着最亲的人受病痛折磨、已是弥留之际,他却束手无策,即便是努力过,却只换来一身的伤痛!
心里的忿忿不平,与即将失去至亲的悲痛,让他开始痛恨这样的世道,痛恨这样的国君。
“……拯救天下道观……亦或普渡众生……”老人闷咳数声,咳出了血,自知大限将至,不由得怆然悲笑,“……那是无边佛法、或儒家之论……咱们追仙问道只修自身……道家则论清净无为、无欲则刚……为师以为,人不能胜天……除非是神仙!”
“小容啊,只有脱胎换骨位列仙班的神仙有能力变换日月星辰……有仙家法力,才能逆转乾坤、拯救天下苍生!”
不懂心怀天下苍生的人君,自是招得民怨!想要改变现状、颠覆一个巍巍皇朝,那是常人想都不敢去想的事!也只有神仙,才能做得到吧……
“孩子,去凌峰……”老人油尽灯枯,心中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视如己出的孩子,“去真妙观里……找掌门清虚子……让他、让他收留你……进修道法!”
“师父、师父!您不能丢下徒儿,我只您一个亲人啊!”
泪如泉涌,哭声凄切,老人却长叹一声,骤然阖目,与世长辞,给活着的亲人留下了心伤,难以自愈。
鞫容从那日起,心性猝变,骤然癫狂无状,自号“真仙”,嬉笑怒骂、玩世不恭,成了道门之人眼中的异类。
来到凌峰,见清虚子年迈,他本想接掌真妙观,以一己之力,率师兄弟们,振兴道门,怎知,蛮玄子他们只将他当作狂徒异类,不予接纳。
凌峰真妙观不容他,迫使他下定了决心,前往长安帝都,一心想要见见皇帝老儿,想要求个官,想要捞得权利地位,因为那些东西,曾经主宰了他的命运,甚至左右着他的生死!只有得到权利,争做人上之人,才能让自己的命运不被他人掌握、践踏。
于是——
入长安、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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