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世繁花不如你》第36章


“师兄,”飞白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小师妹拜托你,等师父醒来以后,就劝他回无暝谷安心等着。在我回来以前,尽量在毒发之日照顾他。至于其他,你不必担心。师父他生起气来,向来是雷声大、雨点小的。”
龙湮被噎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飞白已背好包袱,走到了门口,回眸一笑。
浅浅的梨涡衬着微微的笑,门外的阳光映得她的脸分外灿烂。
“就算我真遭到什么不测,那就当是我还清了他的债吧。从那以后,我与师父,再两不相欠。”
她的声音清亮而纯澈,仿佛即将展翅高飞的鸟儿,在对大树作最后的告别。
龙湮愣了半晌,琢磨出这话的意思,不禁吓了一跳,慌忙追出门时,飞白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小师妹这意思,难道是下了决心,要与欧阳师叔断绝关系?”龙湮望着门外人流涌动的街巷,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道,“天哪,这要是让师叔知道了……”
远方是灿烂的秋阳,热烈的光芒,清冷的颜色,将凝视的目线晃出无数点尘埃。飞白就在这秋阳之下,一步又一步向着北方走去。
千里之外的京城,那将是一切波谲云诡开始的地方。

☆、昔景难忆(一)
? 京城,初冬。
北方的十月已经有了深深的寒意。深色的浓云掩住了苍白的阳光,天色沉沉欲雪。
富丽堂皇的庭院门扉紧闭,宁安浚望着纱窗外的初冬之景,目中映出庭院中灰色的树木与萧瑟的天空。
“阿碧,你可否还记得,那年我从塞外归来,也正好是这个时节。”宁安浚回过身来,望着在黄金榻上卧着的女人,缓缓说道,“那时我满心兴奋来寻你,你从周府跑出来迎接我,披着红色的氅衣,不顾漫天飞舞的雪花,脸都冻红了。”
“哦?有这回事?我的贤王爷,那都不知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谁还记得那般清楚?”那榻上的女人双眸微睁,樱唇轻吐,声音懒懒洋洋,漫不经心。
“是二十年前,阿碧。”宁安浚慢慢向她走去,“那时候我还是个无权无势的郡王,你是京城第一世家的美人,梁国公府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周大小姐。那时我作为主将在外大战西蛮,塞外战事稍平,我便急匆匆赶了回来,只为了赴我们二人之约。我一路上快马狂奔,夜以继日,唯恐你等得烦了,会不开心,会发脾气。”
周碧抬起眼睛,翘起嘴角看着他。
宁安浚在床榻边停下脚步,目光温柔地望着她:“谁知,当看到你像梦中那样站在我的面前,我的狂喜还未来得及抒发,你便告诉我,你要入宫了,要嫁给我的皇弟。你可知道,那时的我如遭轰隆雷击,感觉天都要塌了。我望着你离开的背影,望着梁国府朱红色的大门,失魂落魄地在大雪中站了一夜。”
周碧咯咯地笑了起来。
作为一名三十几岁的女人,她笑起来依然如当年那般艳丽动人,勾人心魄。
“你的记性可真好。”周碧半坐起身,锦被滑下,露出赤。裸的白腻肩背。她毫不在意,踮起脚立起身来,背对着宁安浚,“叫我的宫女进来服侍我,天色已晚,我要回宫了。”
“怎么了,阿碧,你不愿听我回忆从前,不愿我提你曾经是多么薄情寡义,贪慕虚荣?”宁安浚走到周碧背后,环住她的身体,咬着她的耳朵说道,“当年你对我许下终身之约,我在万里之外每日看着你的画像痴痴相对,你却背着我勾搭上了皇弟,只因你想做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周碧哼了一声,挣脱开宁安浚的怀抱,回头看着他,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就知道翻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我又有什么错了?宁安浚,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管我从前对你如何,现下还不一样是你的女人。这么多年,咱们两人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几分!”
她一双柳眉竖得高高的,神色间飞扬跋扈,不容反驳。
“阿碧,你可真是够残忍无情。”宁安浚微微皱眉。
“我残忍无情,那你又算什么?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又不肯信任我,还把我的眼中钉放在你的贤王府里好吃好喝养了起来,以此为把柄威胁我,是何用意?”周碧大声道。
“倘若我没有留那小子在府里,阿碧今日岂会听我的话?阿碧若是不听我的话,我岂会得到如今的一切?”宁安浚微笑道,“不过阿碧尽管放心,等到我有一天用不着他的时候,他就不会留在这世上碍你的眼了。”
周碧怒视他片刻,扭过头去,提高声音喊道:“燕雪!紫竹!”
话音刚落,一名少女轻盈地走了进来。
“启禀皇后娘娘,方才燕雪与紫竹两位姐姐去前院歇息了,不如由我来侍候娘娘穿衣。”少女行礼道。
周碧勃然大怒:“好大的胆子,谁让你进来的?滚!”
少女脸色微愕,侧目望了望宁安浚。
宁安浚好似没有听到周碧的怒言,只道:“绮玉,好生侍候皇后娘娘穿衣。”
周碧脸色极为不愉,不再说话,只是铁青着脸站在那里。
绮玉应喏,弯腰拿起散落在地上的玉色的中衣与金色的绣凤锦裙,依次为周碧穿上身。
彼时天气虽冷,绮玉却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布衬纱衣,愈发显得她身形窈窕玲珑,青春逼人。她生着一张尖尖的瓜子脸,面容甚是秀丽不俗,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双眸,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周碧冷笑一声:“好一个美貌丫头,这便是你的新宠了?”
“谈何新宠旧爱?阿碧难道不知,在我心中,不论任何时候,任何女人都无法及得你之万一?”宁安浚望着她说道。
周碧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仪容修饰已毕,绮玉垂首退在一边。周碧不再理会她,昂首走出了内室。在外室等候的一众内侍宫女忙赶了上来侍候。
“阿碧,走这样急,难不成是要去帮皇弟看折子?”宁安浚在她身后唤道。
周碧停了脚步,回过身来,冷冷道:“你难道不知这两日西蛮进犯,边关告急?真难为你还有闲心在家里说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我已让王嘉时上疏推荐前去戍边御敌的人选,阿碧到时候可别忘了批红盖印。”宁安浚微笑道。
周碧一愣,瞪视了宁安浚半晌,扬手示意那些内侍退出去。
待到室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周碧问道:“你定了谁去北关抵抗西蛮?”
宁安浚看着她,嘴角笑意更深:“还能有谁?自然是明尘。”
“什么?”周碧闻言柳眉倒竖,惊愕不定,
“阿碧,你怕什么?”宁安浚轻声道。
“你……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周碧紧张地问道。
“能有什么意思?明尘前次扬州之行一鸣惊人,如今朝中无贤才,派他出征本就是众望所归。”宁安浚悠然说道。
周碧忍不住冷哼一声:“宁安浚,你难不成真把他当成你的亲生儿子养了?扬州平叛那次,你就没少让那小子出风头,这次还想?”
“扬州那件事,是个意外。”宁安浚眉头微皱,“我本是让行止去盯着的。行止他跟随我这么多年,办事向来稳妥,没想到那次竟这样不小心。”
周碧一脸不愉之色:“那小儿归京时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文武百官一片赞誉之声。你就不怕那小子羽翼渐丰,有一天会脱了你的控制,让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在他眼里,我还是他的父亲。我将他从小养大,他头上总还顶着一个孝字,绝不敢不听我的话。”宁安浚笑道,“阿碧放心。那小儿的性命,终究是在我手中攥着的。不过,倘若哪天阿碧不听话,我也只好将他的真正身份公布于世。到那时候……我只怕就帮不了阿碧了。”
周碧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甩袖子,咬牙道:“你非要留着那祸害来牵制我,倘若有天养虎遗患,可都是你自找的!”
望着周碧决然而去的背影,宁安浚心中微微喟叹。
若是他不留着宁明尘,又怎能让这个面若桃李、心如蛇蝎的女人乖乖听命于己?
自己与这个女人纠缠了二十余年,终究还只不过是同床异梦的一对野路鸳鸯。曾经两小无猜的承诺,刻骨铭心的回忆……一切终究都敌不过对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权力的算计与争夺。
翩翩雪花终于悄然飘落下来,黄昏的京城肃穆如画。
雪花落在城东的街道之上,触地即化,静静悄悄。这里已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的涉足之所了,无数宗室与贵族的府邸设在此处,围墙高筑,朱门紧闭,宣示着无声的高贵与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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