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曲:金陵梨雪梦》第142章


男子,乍看一下,略觉眼熟。
因那人背对住她的方向,更加令人生疑,她迈了一步,笑吟吟地往丈夫的位置走了过去,“哦?难不成是南洋来的柳先生?”从身形上看,明明觉得不大可能,但禁不住就这样问了。
“习太太。。。。。。”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表小姐本是与少年认真说话去了,但一听这声音,顿觉浑身不舒服,于是只想着如何脱身。
习暮云停下脚步,回头,定神一瞅,原来真是柳家公子,她便眉眼顿开,“真是柳先生啊?”
柳先生表情敬重地问候习暮云,习暮云转头去寻人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一时,厅里聚集了不少衣香鬓影的风采,柳先生的眼神灼灼,四处搜索。。。。。。
习暮云的眼神最终再次落在丈夫身边的青年男子,瘦瘦高高的身形,那人轻带一回眸,呀!她简直是呆若木鸡,原来是他!丈夫温情地朝她点点头,她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原来丈夫全心记得她念挂的事,她感动万分,丈夫曾几何时愿意回头,她的眸光中闪动着多年前的回忆碎片,拼凑在一起,遂成画面,她终于扬起头再次挽起丈夫的手臂。
树荫婆娑的山顶花园,晚风吹动着几棵芭蕉树,树叶迎风一面一面地扇起,看起来,热带植物正是绿意盎然,百盛和兴。
表小姐坐在喷水池边缘上,对起起伏伏的水花目不转睛,发了好久的呆,然后目光一点一点的柔和,手指禁不住伸了出去,水滴就全落入她的掌心,她又散开了手指缝,让水滴从指缝间溜掉,这般重重复复,好几次,面颊梨涡泛现。
一个声音从带有丹桂香味的半空中飘过来,声音模模糊糊,但表小姐听清楚,有人在叫她,她心里一阵焦急,想要装作没有听见,捻起裙角便要走,却没料到,在喷水池的另一面被人当面拦住,那人没有动声,她头也不没抬,只就侧过身,急不可耐地说,“柳先生,我都说过了我们不合适,你不要这样了,好吗?”
急于脱身的表小姐真没想到,柳先生会找到躲起来的她,她很苦恼,难道非要她说些伤自尊的话吗?她还真不愿意。
那人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那重重的呼吸在她的身边飘忽,弄得她阵阵酥麻,心里起了异样,不管了,是你自找上门的,别怪我无情,心一定,她就捎带转身,“我都不喜欢你。。。。。”
话音还漂浮在空气中,表小姐已然说不下去了,时空静止着,海风扑面而来,一束一束的发丝飞扬起来扑乱了她的面,她的那只手几乎动弹不得,只得抬起另一只手拼命地去拂开滚滚落下的晶莹泪花。
站在表小姐面前的人又黑又瘦,用手捏紧了她的手腕,其他任何事也不做,两相凝视了会,嘶哑的嗓音才响了起来,“暄暄!”
两人心里激动万分,杨踞铭亦觉恍如隔世,习诗暄皮肤上的温度犹如昨日,自那日在温泉别墅里走失了她,已是两年有余,岁月中的分分秒秒不断折磨他,侵蚀他,让他变得不再是自己,不再对任何人谈感情。。。。。。
习诗暄的心里不断抽紧,原来这么些年,她难以接受他人的原因,正是为了铭哥哥,本以为还有怨,可那些怨呢?恨呢?通通化作一双清泉。。。。。他又唤了一声,坚定而又狂喜,顺带着自己也一同飞奔。。。。。。
客厅舞池里,数盏名贵水晶灯照耀的光圈下,优雅的钢琴曲演奏着,所有的宾客都在看着他们,他们仿佛置身事外,只是两人彼此凝望着,这一刻忽然回到玉兰官邸,她十七岁的生辰。。。。。。
远远见到两人重归于好的孔知河和明朵相视一笑,却也四目含泪,明朵的手指紧紧覆盖在丈夫的手背上,感叹岁月不老,有情人终成眷属。
两人结好的秦晋之好,归于习诗暄的大力撮合,孔知河在习暮云丈夫的公司里工作,而明朵不听习诗暄的劝解,死活要服侍在她身旁,直至有了女儿之后,才放弃了。
虽时间上免不了少了许多,但明朵仍不忘时常来到习诗暄的公寓里做些打扫清洁,煲汤主食的活,生活上的细事也替她想得周到。
今日能看见小姐再次执手幸福,夫妇俩能不喜极而泣吗?!
道世间情爱姻缘难定,属于你我的情分,丢失之后,若有缘,自然寻觅而归,若没有,那即便你有神仙法术,亦是无疾而终的,就正如芬儿一样,到头来,眼睁睁地看着杨踞铭决然离去,自己无处可去,又逢金陵城大乱,最后失魂落魄地流落街头,不知所踪,谁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诗暄后来才知道,杨踞铭回金陵后整理所有,托人把该转移的都替她转移到香港姑姑习暮云处,而自己再此投身入激烈的战斗中,然后就没见了身影,失了消息。。。。。
失而复得的东西兜来转去,还是回到诗暄的手中,她从姑姑手里拿回本属于她的八音盒,八音盒里播放着那首永恒的天使之城,每每在充满霓裳而不忘寂寞的维多利亚海湾的夜里伴奏而起,她支着脑袋看着里面的芭蕾舞者翩翩起舞,安落而惆怅。。。。。。
那时的铭哥哥在哪呢?
☆、番外三
六十年代末,北京一个胡同深处的庭院里住着四家人,外面日夜守着一队红卫兵,不停地在门外来回巡视,每有靠近此庭院的人,都要进行一番古怪而苛刻的盘问,吓得哪还有人敢往这里过身,几乎都要绕道而行。
所有人都变得谨小慎微,小心翼翼地过着日子。
这个时期,正是乱糟糟的时期,一句话,一个字,一个过去,一个身份都可以把人颠倒是非,然后让人一无所有,死去活来,到后来,弄出周身的病痛。
这家庭院里住的都是解放前有来头的人,电影演员,丝厂老板,银行职员,政府干部,这四家人被迫从各自拥有的大院子搬到了一起,四家分别挤在一套小屋子里,各家每逢夜间,都发出不约而同的叹息声,他们其实是有很多共同语言的,但谁也不敢交谈,生怕有人隔墙偷听。
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在院子里熬好了药,稳稳地垂了壶嘴,把黑黑的药汁倒进了一个破旧的碗里,然后端了碗进了屋,她的两个弟弟在屋里打架,姑娘手上的碗差点被两人的你推我攘中泼掉,幸亏姑娘机灵,小心地躲了过去。
她把药碗放在木桌上,将争得脸红耳赤的弟弟们使劲拔开,气愤地嚷道,“你们什么时候能不生事?妈妈都病成这样,爸爸又被小红兵带走,我们这个家还要不要照顾?”
“姐姐。。。。。。”两人都怯生生地看着因气愤而小脸涨红的姐姐,不敢说话,更加不敢再争吵,姐姐指挥着他们去外面做事,他们也只得乖乖照作。
姑娘进去后,看见妙青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木然地望着天花板,便急着叫她,“妈!妈!”妙青此时病得几乎是皮包骨头,眼角的皱纹徒添了数道,更显苍老,凹陷下去的双眼失去了以前的灵气,喝进去的药丝毫不能见效。
女儿每日不敢松懈,因为父亲进去的时候千叮万嘱,无论母亲如何绝望,都要让她好起来,直到他出来,姑娘每日开解母亲,并老和母亲讲些他们一家五口以前开心的日子。
姑娘自有记忆起,她就知道她和弟弟们是国家干部的子弟,父亲母亲都是受人尊敬的领导,出入还有吉普接送,家是四合院,他们一家人住,还请了个阿妈来照顾两个年幼的弟弟,粮食配给从来不会少。。。。。。
“你爸和你哥什么时候回家?”妙青似乎被姑娘的叫声给吵醒了,她皱起眉头,一副苦得要呕吐的模样,姑娘走过来喂药,也没回答她的话。
妙青仰头喝下了那碗用中药熬出来的黑乎乎的汁,她自从被断断续续地送进监狱里,不停地受折磨,有时会被逼到绝境,当神经恍惚的时候,她就胡乱地承认自己的错误,自那后,有些上初中的小红兵就会让她自己挂上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她是不要脸的电影演员,下流的□□。。。。。。。
她二十几年前的确是上海的一位知名演员,但那都是为了掩护自己的地下身份,本以为解放后一切都好了,谁知道,居心叵测的人搞出事,一片红色恐怖袭来,把旧账一笔算出来,她们这些人非但没有任何功劳,而且还成了无产阶级的叛徒!
真是不讲任何道理的年代,什么都只歪曲事实,有些人就是无恶不作。
他们这代人也算上了一定岁数的人,被一群小小年纪的孩子指着鼻子,敲着桌子骂来骂去,时间久了,很多人都麻木了,任由这些人恣意妄为。
“哥还在大学学校里,和一些老师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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