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锦绣山河》第129章


“嬛嬛辛苦了。”赵桓和蔼地说道,“等此间事了,朕定当为嬛嬛恢复声名,连同你与种侯的婚约一起。不过这几日,还是要委屈嬛嬛。”
他说着说着,眼中忽然透出几点笑意来:“连朕也未曾想到,赵谌的呼声居然会这么高。其间固然有朕这个亡国之君的过错,但……嬛嬛,你做得很好。你们都做得很好。”
赵瑗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偏头看了种沂一眼,恰好种沂也回过头来看她。目光两相交撞,又都默默地转了回去,一齐盯着赵桓的靴子发呆。
“太庙冰凉,嬛嬛是女子,体态娇柔,未免住不惯。今夜你便到大理寺去。朕已经安置好了,须得让你走个过场,否则无法同天下人交代。嬛嬛,朕向你保证,今夜过后,你必定会毫发无伤。”
赵瑗伏下。身去,说了声是。
“来人,送公主——”
“太上皇。”种沂忽然打断了赵桓的话,生平头一次阻拦了官家的旨意,“臣有些话,想要单独对公主说。”
赵桓笑笑:“朕也想着你有许多话要同她说。”
种沂微抿了唇,沉默不语。
“这样罢,种侯将公主押往大理寺,此间宗庙,谁都不要呆了。”赵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言辞之中,意有所指,“到头来,果然是谁都逃脱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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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押送,不过是种沂抱着她上了马,两人慢慢地朝汴梁城走去。
所谓过场,也不过是让她在大理寺睡上一晚。
赵瑗乖巧地窝在身后男子怀中,任由他牵引着缰绳,刻意放慢回程的速度。没过多久,耳边便传来了男子饱含怒意的声音:“公主不打算向微臣解释些什么?”
她垂下头,长长的睫毛在月色下微微颤抖:“你想听什么?”
“我——”男子气结,颇有些咬牙切齿地问道:“官家果然禅位了?”
“是。”
“你做的?”
“是。”
“太子年幼,怎能——”
“太子声望更高,皇兄想要扶他走上一程,然后彻底丢开政事。他觉得累了。”
男子噎了一下,随后又咬牙问道:“你解除了与我的婚约?”
“……是。”
环抱在腰间的双臂骤然收拢,身后男子的呼吸也倏然剧烈起来。镇守三关的将军必然不是蠢人,立刻就猜到她为了不牵连到他,不惜撕毁婚约,而后独自一人做完了这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皇兄被许多人束缚了手脚,什么事情也做不成。”赵瑗静静地偎在身后男子怀里,有些出神地望着星空,喃喃自语,“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军士乃是国之重器,轻易怠慢不得,但吃进文官们肚子里的肉,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吐出来的。”
切身的利益冲突,从来都是最大的阻力。
“正好太子在文人武将当中都有声望,又没有皇兄‘靖康之耻’的包袱,做起事情来,总比皇兄亲自动手要方便一些。不错,太子确实生嫩,就算有太傅幕僚帮衬着,也比不上皇兄亲临。可皇兄退位之后,依旧住在福宁宫中,帮衬新君。”
身后的呼吸声渐渐沉稳了些,环抱在腰间的手臂也渐渐松开了一些。
“我不过是担当了个逼宫的恶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的部下都被我好生安置在汴梁城外,半点腥膻也不沾。唔——”她感觉到他忽然紧紧抱住了他,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半点、腥膻、也不沾?”
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手上的劲道愈发大了,“你就这么想同我撇得干干净净?”
“这是最好的结果。”她吃痛,一点点试图掰开他的手,却发现没有半点用处。他常年习武,力气极大,就算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将那双手臂从腰间挣脱下来。
她挣扎几下,低低说道:“痛。”
那双手臂骤然一松,随后拧过她的下巴,强迫她同他对视。她这才发现,种沂面色有些苍白,深邃漆黑的眼眸里风暴攒聚,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她绞得半点也不剩。
她垂下头,苦笑道:“还有更好的办法么?这种事情,你沾之即死。反倒是我,还有几分活路。大不了我也像太平公主那样,被史官狠狠地戳上一笔。”
他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却在死死地盯着她看,眼中渐渐透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悲伤。
功至封侯,烈火烹油。
只能每一步战战兢兢,半点也不能行差踏错。
“皇兄是个重情的人,我也还欠着阿谌一个锦绣盛世。这件事情,多半会糊弄糊弄抹过去,最大的难题是——”
最大的难题反倒是,留在她空间里的那一百来号人,该如何处置才好?
就算新君不打算给他们腾位置,她养着那一百来号人,也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第123章 新皇
两人坐在马上沉默了一路,各自怀着心事,气氛也有些僵持。
等到了大理寺,种沂翻身下马又将赵瑗抱下了马,伸手拢了拢她的发,叹息道:“从今往后,莫要再做这种傻事。”
赵瑗低着头,脚尖在地上划了一个又一个圆,没有接话。
“瑗瑗,我并不是要管束你,而是……”他停了停,似乎是在斟酌措辞,“我不希望你再搅入这些漩涡里,你明白么?瑗瑗,我会倾尽一生之力,护你长乐安宁。”
这算是承诺了罢?
赵瑗低低地“嗯”了一声,依旧慢慢地画着圆圈,长长的睫毛在月色下遮掩了目光。
她感激他对她的倾心相护,也体谅他的辛苦。可这世上的事情,总是奇诡多变,很难用计划来衡量。退一万步讲,若是日后再出一场靖康之难,她也决计不会安心躲藏在深闺之中。
她想了想,慢慢将自己的担忧和想法同他说了。为了防止他胡思乱想,她刻意强调了“靖康之难”四字;她赵瑗绝不会主动去找麻烦,可万一真碰上了麻烦,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他静静地听她说完,长长叹息一声。
果然,她从来就不是个深锁重楼的女子。要硬折断她的翅膀,恐怕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只这一次,最后一次。”她飞快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说道,“我要去同皇兄说几句话,然后就彻底撒手不管。至于你——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她咬咬下唇,目光有些飘忽。
处置?
他一愣,而后低低笑出声来。
“的确是该好好‘处置’处置你。”他故作严肃地说道,“不过,不是现在。”
她闻言松了一口气,提起裙摆,一路小跑去找赵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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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桓还没来得及回城。
赵瑗一路小跑拦下太上皇仪仗时,赵桓正兴致勃勃地在研究一篇诗文。据说这是新科进士不久前才作出来的,颇具才气。赵瑗硬是扯着他的衣袖,让他附耳过来,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那失踪的一百来号人,该如何处置才好?”
赵桓神色一凛:“你……”
赵瑗轻咳一声:“确是臣妹的手笔。”
赵桓头痛丢开书法,叫过一个随身伺候的宫娥,命她替代公主前往大理寺,然后将赵瑗塞进车辇里,一路带回了皇城。
垂拱殿。东阁。
新任的皇帝仍在奋笔疾书,努力做一个日夜勤勉的好帝王。
殿内早已高挑了明烛,将宫人们婀娜的身影照得分外摇曳。新任太上皇带着一个头戴帷帽的宫娥进殿时,所有人都乖觉地低垂着头,道声万福,不敢多看一眼。
“你们退下。”赵桓吩咐道。
宫人们齐齐应了声是,躬身退下,只留下新君赵谌一个人。赵谌见到赵桓,连忙欢喜地丢开文牍,冲到赵桓身前,哭丧着脸说道:“父皇,我将皇位传回给您罢。”
“胡闹。”赵桓斥责。
“我从未想过,当皇帝也是这样辛苦的一件事情。嗳,这位——”他这才注意到,赵桓身后跟着一位眼生的宫娥。
宫娥笑吟吟地摘了帷帽,朝新君道了声万福。
“柔福姑姑?!”
赵谌一脸惊愕地看着来人,哆哆嗦嗦地指着她说道:“你你你——”不是在太庙里么?
“承蒙皇兄恩典,又将我接了回来。”赵瑗笑吟吟地将帷帽搁好,又亲手落下珠帘,将殿中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才转过身来,低声说道:“那失踪的一百来号人,皇兄与官家打算如何处置?”
赵谌咦了一声:“果然是姑姑你……”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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