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元妃传》第68章


这日岳后好容易抽空歇了两个时辰,慕容绽与七皇子慕容纶来瞧皇帝,也便上偏殿来。听说岳后正歇着,便双双在院子里候着。元春打了帘子出来,正撞上他二人殷殷的目光。
慕容绽的目寒似铁,胶着在她的身上,深处带着些烈火般的温度。她假作看不见,上前福一福,只对慕容纶摆摆手:“回头儿再来吧。娘娘昨儿守了一晚上,现下好容易才阖一阖眼,有什么事儿回头儿再说。”
慕容纶压低声音道:“我和三哥才看了父皇出来,母后还好吗?”
元春摇头无奈道:“日夜守着,身体快透支了,只有一丝精气神儿顶着,我真怕她哪一日倒下。”又问,“这会子外头什么情形了?我们在里头坐着,凡事都只得隔着好些道门传进来,总是听不真切。”
慕容纶抬头望了望他哥,声音更低了些:“长岭关大败,我方溃不成军。”看见元春惊讶的神色,他亦是忧心忡忡,“没了夙家军是一,另外西鹘领兵的首领有些邪乎。传言他一身黑衣黑帽,脸上带着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可他打仗稳准狠,所向披靡,可谓是西鹘史上罕有的悍将。最可怕的是,他似乎对我方战术极是熟悉,指哪儿打哪儿,处处掣肘,我们连长岭关的门都没出,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元春一愣,匪夷所思道:“西鹘何时出了个这样的人才?若是西鹘人真有这样的本事,又怎会百年来与凉人不分高下,让我大晟渔翁得利呢?”
慕容绽忽然道:“太子这下才是慌了。夙家不肯出兵,薄氏居然也保持中立,如今出兵的是原先帝京的都城镇守成家军。”
慕容纶冷冷一笑,昔日没谱儿的熊孩子,如今也蜕变成了一名像模像样的天潢贵胄,可见骨子里的东西,是很难改的。他道:“成家因与你贾家联姻的关系,如今倒成了太子手下顶替夙家军的香饽饽。你贾家可谓是大大的功臣呢!王子腾与成家军,一文一武,皆是姻亲,贾家只怕要辉煌再现了。”
元春面色一沉:“不过是姻亲罢了,七殿下说得好好的,又扯到我贾家身上做什么?我贾家是没本事的,反正联姻联不到你皇亲国戚的头上,你怕什么!”
这话一出,周围便是一片寂静,元春不敢抬头看慕容绽的眼睛,只觉得他周身散发的气场,一半寒冰一半火焰,饶得人心如刀割。
好在这时潘姑姑打帘子出来:“两位爷来了,娘娘醒了,要见两位爷呢。快进来吧!”
如此,慕容绽才收回目光,与慕容纶前后进了屋。
此后的一个月里,战败的消息连连传来,帝京之中人人自危,到处都在传说着那位黑衣蒙面的死亡骑士的恐怖谣言。有人说他是前朝余孽的党羽,此番联合西鹘造|反,便是为了复国大业。有人说他是西鹘所信奉的真神降临,甚至有人说,那是国之将亡的天谴使者。
宫里头也是谣言纷纷,岳后一壁要照顾皇帝,一壁还要打理宫中琐事,有些事便交由淑妃与兰夫人打理。这两人素来不对付,常常是一件事两个解决的办法,闹到后来,还是要由岳后定夺,惹得她不胜其烦不说,精力有限,更是疲惫不堪。
这日元春便听潘姑姑劝她:“娘娘可该保重着些自己的身子,若为了这些许琐事累倒了,皇上可该再指望谁呢?”
岳后素来清冷自持的嗓音也不由有些倦意:“我何尝不知要保重身子,可皇上病着,太子在前朝说一不二,若是后宫我再不能把持住,那么真到了天道崩殂的那一日,我和阿绽该如何自处呢?”
元春心下有了计较,便也上前劝道:“皇后娘娘不觉得奇怪吗?淑妃与兰夫人素来不睦,这谁都知道的。可兰夫人有子嗣,位份也高些,纵然是平日里娘娘治下,淑妃也常忍气吞声让着些她。可如今两位娘娘共同理事了,淑妃却似得了谁的保证似的,半分也不肯相让,臣瞧着有几次,简直是淑妃娘娘主动挑起的事端来。”
岳后细而长的眉毛一挑,道:“照你说来,淑妃此举是别有用心?”
元春道:“臣听说,近来六皇子进宫向琪贵嫔请安时,常也去瞧瞧淑妃。皇上的病去如抽丝,若是此刻有人有什么异心,当真防不胜防。”
潘姑姑讶然:“若真如元春所说,咱们得尽快斩断他们的联系才是。”
元春摇头道:“如何斩断?六皇子也如常给皇后娘娘请安,咱们贸然出手,恐怕师出无名。倒不如……”她声音渐次低下去,娓娓将心中所想一一道来。
大网已经撒下,该要如何捕鱼,便要看天道向谁了。
☆、暗夜影
崇德二十三年,西鹘军起叛乱,自长岭关攻入,途径燕山、靖州、鲁县,直朝着帝京而来。成家军奋起反抗,终有不敌。太子欲下令夙家军赶去支援,夙家家主夙墨以旧伤未愈为由婉辞,不久,便从帝京撤出,退回云贵老家。
太子恼羞成怒,欲赐夙墨死罪连坐,可朝中文武大臣接连反对。皇帝尚在,太子未登基便无玉玺,实在奈何他们不得。
彼时西鹘军长驱直入,连连东进,不日便要攻破涿郡。太子心急如焚之下,亲自带着五万禁军出城迎战。
可想而知,莽撞与傲慢冲昏了他的头脑。五万禁军中了埋伏,太子被西鹘暗卫所擒。昔日百官口中的储君之姿,如今沦为他口中西域蛮夷的阶下囚。
大皇子被老皇帝圈禁,众皇子中,唯有三皇子慕容绽主持大局。
夜半静寂,风亦无声,黑暗笼罩的帝京是凝重而阴郁的。空气中有血腥的气味,更有烈酒燃烧的刺鼻。慕容绽一袭银披黑甲,站在猎猎的寒风中,周身充斥着寒冰的气息。
探子方才来报,西鹘军在城北凤山中驻兵扎营,那处三面背风,地势较高,可以清楚地将整个帝京收入眼底,是一处极佳的驻军重地。
太子被俘,但若他猜得不错,那西鹘军的首领对太子恨之入骨,若非宫中还有他牵挂的人,他早已砍下太子的项上人头,报仇雪恨。无论如何,太子总是他的哥哥,纵使他这么多年精心筹谋,想要将太子取而代之,可血亲之间,仍有不可分割的联系。
举杯邀明月,三十个暗卫与他共饮一杯浊酒,大家摔了酒碗,默然对视。今日是背水一战,若得手,便是功成名就,改天换日;若是失手,便是成王败寇,命丧黄泉。
三十个暗卫,都选自他的亲兵随扈,老七拨了一半的人马过来。本来他自己也想来,可慕容绽命他留在宫中照看,双方才可有个照应。
才要准备出发,府中的一名内侍官步履匆匆而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兜帽的人。那人的身量瘦高,脸隐在黑色的兜帽之中看不清楚,慕容绽脸色一沉,便上前发问:“什么人?”
内侍官打了个千儿:“是宫中的贵人来了。”
不可能是母后,老七在宫中稳定局势,母后再怎样也想不到他会以身犯险,孤注一掷。若不是自己人,那么定是……他气息一滞,右手便按上了剑柄。那人感知到他的杀意,忙上前半步,将兜帽微微一掀,先露出了半张脸。
是她?
慕容绽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了,上前拉了那人便进屋。
“你不想活了?”他压低了声音,眼神里冰寒如铁,“这个时候,就连宫里都不安全,我千方百计让老七护着你们安全,你倒敢跑出来?女官无故出宫,是无可恕的死罪!”
元春摘下兜帽,整张脸苍白如纸,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青白交加:“你不能去!他身为昔日的大晟火器营主将,对我军套路了如指掌,你去了,就是自寻死路!”
慕容绽眼底更冷了半分:“你知道了?”他不理她,径自从案上取下九尺长剑,“是他,我更要去了。早想会会他了,今儿他是自己送上门儿来的。”
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给他:“三殿下,这会子还说什么气话?他擒了太子走,这样大好的机会你不利用,反去送死是什么道理?”
“不是气话,夙寒昔日在长岭关失踪这事,我就觉得蹊跷。如今他领着西鹘军队来犯,又擒住了他昔日的好友,又是他的主君太子,必定其中有隐情。我想来想去,必得去探一探。将来就算是太子平安回归了,我也需有把柄与他斡旋才是。”
元春盯着他,看了许久,方道:“也罢,我和你一同去。”
他万年如冰山的面上显得气急败坏:“胡闹!为了他,你连命都不要了吗?”
元春冷冷地看了他半晌,递过去一张茜草笺:“今儿中午,夹带在我的午膳食盒里送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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