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毒无解,事不过三》第113章


杨眉听他已经骂到了谢瑜亲爹谢中轩,心中十分解气,谢瑜经过今日这一段要是还能接着做谢氏之主,她便能把手里这个杯子吃下去——甩了谢瑜这块牛皮糖,杨眉只觉心中直如清风过岗,好不舒爽。
梁帝骂了好一时也未解恨,一时又道,“来人,传旨!”待那传旨官跑进来,才道,“传旨下去,五石散旧朝陋习,日后我朝上下,再有服食此物取乐者,宗室尽数逐出,官员全部罢免,永不召回,永不叙用!”
他这龙颜震怒,传旨官也吓得不轻,抖抖索索地记了,匆匆出去。
梁帝这好一时发作才渐渐平息下来。
殿内众人皆为他气势所慑,一个个静悄悄坐着,好半日也无人开口。杨眉悄悄瞧了一眼身旁的谢览,心中惦记他强撑着坐了这许久,应当尽早回去歇息才好,便乍着胆子打破沉默,向梁帝道,“皇上与谢阁首有话要说,阿眉且回去了。”
梁帝皱眉道,“今日除夕家宴,你不陪舅舅过节,倒要去哪儿?”又回头吩咐平贵妃,“带你哥哥和阿眉去旁边暖阁坐一坐,朕与阿览说几句话便去家宴,今年摆在哪里?”
平贵妃笑道,“年年在御花园,都说厌烦了,今年便摆在芦雪庭,庭里已经布了地龙,十分暖和。咱们在庭中坐了,戏台子摆在水上,隔水听乐,临湖赏雪,岂不美妙?”说完见梁帝无话,便自站了起来,示意顾氏父女与她一同出去。
杨眉跟着走了两步,一时没忍住又回头看了谢览一眼,见他仍旧低头坐在椅上,瞧不清面色,也不知他是心事沉重还是体乏难支。她心中忧虑,一步三回头地跟在便宜老子身后,挨挨蹭蹭地走到春和殿门外,才听梁帝在内问道,“阿览,你有何事?”
停了片刻未听见谢览答话,前面顾佑诚已经渐渐走远,她再耽搁着实说不过去,也只得跟了上去,一路走一路琢磨,想不透是什么私事竟引得他强撑病体赶在这大雪天入宫来求。
三个人在暖阁里坐了不过一盏茶工夫,便有太监来传话说陛下事毕,传他们同去芦雪庭,便又回了春和殿,殿中却只余了梁帝一人。
平贵妃问道,“阿览呢?怎的不留了一块儿过年?”
梁帝一听便不住摇头,叹息道,“朕也是这么说,左右他那家里除了下人下属也没个亲人家眷的,不如留在宫中与朕一块儿守岁。只他说体乏难支,不敢御前失仪,朕看他那模样也确实无法支撑,方才命人备了暖轿,送回去了。”说着又摇了摇头,吩咐平贵妃,“把御宴的菜品各样都备了,派人送去他那阁首府上。”说完便往外走。
平贵妃恭敬应了,也连忙跟了过去。
杨眉听梁帝那么一说,心中忧虑又重了一层,正要想个脱身之术,却听便宜老子在耳边道,“除夕你不跟陛下守岁,难道果然过了河便要拆桥吗?”
杨眉被顾佑诚说得一滞,只得也跟着往芦雪庭去,走了几步仍旧不能放心,便向顾佑诚道,“方才哭了这一时,妆都花了,衣裳总得换上一件,阿爹先去,阿眉去贵妃宫里洗个脸,寻身衣裳换了再过来。”
顾佑诚哪里不知自己这女儿心里想些什么,不让她去看上一眼,这一晚上只怕坐着都不能安生,便摆手道,“速去速归,且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杨眉如逢大赦,待梁帝一行人去得远了,回身便往宫外追去,直穿过两条夹道才见前方一乘四人抬的暖轿正晃晃悠悠往外走。她深知今日除夕,除了谢览便未曾听说哪个外臣入内,而宗室贵亲入宫宴饮,断无此时离开之理,心中便有八分把握那轿内一定是谢览。
她自提了一口气,把腔子里那颗激跳的心略略平复了下,几步赶上,问那轿前引导太监,“里面可是谢阁首?”
轿前引导太监认识杨眉,点了点头,小声道,“郡主,要不要通禀?”
杨眉便知轿内正是谢览,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却实在忍不住腹诽,她刚刚那一嗓子只怕是个人都听见了,还装模作样通禀,通禀个毛线,古代人就是爱装模作样——却也只得点头,假客气道,“劳烦公公。”
那太监便朝轿内躬身,恭敬道,“大人,淮安郡主求见。”
杨眉屏息等在轿边,脑子转得飞快,片刻间便想了十七八个开场白又在下一个片刻间一一否决,那心跳快得连头皮都跟着一阵阵发紧。
然而等了好一时,轿内始终悄无声息。那太监窘迫道,“郡主……大人想是有事……要不,咱们下回?”
杨眉*辣一颗心便如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她虽自知与谢览嫌隙未除,然而今日殿内之事,恍然让她有了一种隔世重生的错觉,总觉得既然谢瑜已不足为患,她二人便应冰释前嫌,和好如初才是……
如今看来……只怕……又是想多了。
这一层薄薄的轿帘,虽然伸手便能掀开,然而他不开口,便如一个山长水远,一个星汉迢迢,把她阻在轿外两步,离得这么近,却仍是那么远。
她立在那里,见那太监摆了摆手,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轿子重又起来,接着往宫门外去。
杨眉立在原处怔怔地看着那轿子渐行渐远,忽然一个念头钻入脑海,她便觉片时也不能再等,提步急追过去,将将到夹道尽头赶上那轿子,向那太监喝令,“让开!让我看看谢大人!”
第104章 轿内缱绻
那太监被她这般做作震慑,在心中暗暗说了个“服”字:传闻中那淮安郡主行事骄纵,全无半点闺阁女子的模样,她相貌美艳,在建康城内裙下之臣众多,却独独看上了北边羽翎府拓跋府督,也就是如今这轿子里的军机阁谢阁首。
人说传言不可信,如今看这位郡主对谢大人这作派,传言真的……其实还满靠谱的。
杨眉见那太监站着不动,索性伸臂将他一把推开,自己两步上前,掀了轿帘,果然便见谢览歪着头靠在轿壁之上,双手垂在身侧,那一动不动的模样,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已经脱力昏晕过去。
杨眉还未想明白怎生是好,便被一股子雪风袭来,将她吹得一个哆嗦。她生怕这风扑了谢览,便一步跨入轿内,把那轿前棉帘放下,系上带子,不叫那风吹进来。
小太监见状大是咋舌,待要劝这位郡主娘娘几句,然而人家谢大人在内都未说话……等了一时里面仍旧悄无声息,他久在宫中,早已练得人精也似。心知这轿子里若发生点儿什么事,他还是——不要知道的比较好。这么一想便顿了顿足,向轿内躬身道,“大人稍候,轿子销子卡着了,咱家去寻个家伙来收拾,片刻便回。”说着朝抬轿子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引着几个人远远退到夹道角门一边,待这二位贵人了事再回。
杨眉刚把那棉帘掖得一丝缝隙也无,便听那太监在外回话,然而她此时哪有心情理会,只暗暗道了一声好巧,便凑上前去瞧谢览,却见他面色如雪,呼吸微弱,她心中一时竟生了恐惧,双手不由微微发抖,好一时竟不敢去碰他。
就在她手足无措之时,谢览那墨长的眼睫轻轻颤了几颤,睁开眼来。
早前梁帝再三邀谢览一同过年,然而他自知绝计无力支撑,便坚持辞了出来,刚出春和殿便委顿在夹道边上,还是伺候他的太监唤了一个侍卫才把他背着送到了轿上,上了轿子便一路昏昏沉沉,浑不知身在何处。
此时睁眼,竟然瞧见杨眉跪坐在他身前,满面忧色,正自怯生生地看着他。
他心中一时茫然,也不知此时是梦是醒,见她肿着两只眼睛,一张脸上花里胡哨的,也不知从哪儿受了委屈过来,便恍惚道,“谁……给你气受了?”
杨眉被他问得一个怔愣,便知他此时不甚清醒,只怕犹在梦中,怕惊着他,便放轻了声音问道,“你现在……还好吗?”
谢览只说了那么一句话便觉晕眩,听她所问却恍若未闻,只勉力抬了手。
杨眉忙问,“你要什么?”
谢览浑不理会,从袖中扯出一条帕子来,握在手中,朝她的方向伸了一伸,却力有未逮,未曾触到,他想起身,却仍是无力,便命道,“你……过来些。”
杨眉莫名所以,却仍旧听话地凑近了些,小声问道,“做什——”话音方落,便觉那丝绢拂在面上,从额际一点一点往下擦拭,他动作极轻,丝绢拂在面上便如蝶翅轻舞,直弄得她面上痒痒的。
她眼前满是谢览专注的面容,便觉心中一片天地塌陷下去,柔软得不可思议,只生了满怀缱绻的柔情来,总觉自己有许多话想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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