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倾谢》第130章


“干娘,嫂子如何了?”卿容老远就问。
夫人回头一看是她,马上就站了起来:“让你在房中休息,迪几个丫髻听不懂么?怎的又让你出来了?”
“干娘,告诉我,嫂子出什么事了?”卿容才问出来,房中又是一声凄厉大叫,与那一日韩茗听到的如出一辙。卿容的心一抖,整个人都有些站立不稳了,那声音里更多了几分虚弱和无力,看样子耗费了太多力气,已是不如早晨了。
“少夫人,用力啊!孩子就要出来了!已经看到脚了!”
“少夫人,这是您和将军的孩子,快用力,他要出来了!”
……
喧哗声和叫喊声混在一起,听得卿容发心惊胆战,指尖竟然有些颤抖。
这样的折磨,持续了整整一日。
从清晨天不亮,到晚上夜幕四合,终于有孩子的啼哭声打破了卿容和夫人之间的沉默。
“哇哇哇——”
“是个小少爷!”
“少夫人,是小少爷!”
“快去打水!”
“少夫人,您可要好好的,才能陪着小少爷长大啊!”
“快,把小少爷抱出去!”
……
卿容和夫人同时站起来,两个人对视一眼,彼此眼眶中都有热泪,却不约而同地忍耐着不肯落下来。
“夫人,小姐,是个小少爷!”一个丫髻邀功似的抱着个襁褓跑出来,夫人伸手接过来,看一眼,新生儿正嗷嗷大哭呢,卿容看着,鼻一酸,那泪控制不住落了两滴。
“这大喜事儿,哭什么。这孩子,哭得真响亮,日后必定也是个骁勇大将。”夫人嗔怪一句,抱着孩子看了又看,脸上有喜色,却并不单纯是喜色。
卿容的心却还悬着:“只求嫂子平安。”
“会好的,会平安无事的。”夫人自然也担心着这个,拉着那丫髻问:“少夫人究竟如何了?”
“少夫人她,她……失血过多,怕是……夫人别急!稳婆和御医都在里面……”丫髻面上的喜色收敛了,低着头惊慌报道。
卿容觉得自己整个人又要垮下去了。
这颗心又高高地悬了起来,且一悬便是两日。
第一百八十六章:才敢与君绝
罗颖诞下孩子的第三日晚,逝于将军府东厢房内。
卿容悬着的那颗心,到底没放心,而是彻底碎裂了。
十月中旬,王子伦送了家书回府,却已是,物是人非。那一日,一直身体不适的卿容彻底病倒了,病势汹汹,没向日便卧床不起,整个人看睦骈,光彩全无,一副濒死之像。虽然卿容自己知道这只是心病所致,但夫人还是请了御医多次来诊断,后来见吃了许多药也无起色,便在睢州城内寻觅了好些名医,却终究束手无策。
心病还须心药医,卿容知道这只能靠自己度过难关了。
如果说韩茗和皇甫熙烈的死,让卿容觉得不能承受,那么罗颖的死,几乎让她的整片天空都塌下来。
无论多么在意的人,在天灾面前,总是无可奈何的。
或许,命运,真的不能改变……
看到王子伦信中的叮嘱,卿容心中愧疚,又觉得嘲讽。这样一封充满了怜惜疼爱的书信,若是早几日到,是否就能给那孤军奋战的女人,一点点安慰和力量,代替那不能交握的双手传递温暖?为着不让王子伦分心,这消息至今也未传出,只等战况稳定,再寻个机会告诉他。
这些日子,狭窄夜夜都梦见罗颖。
仿佛又看到他,大红喜袍进了将军府,盖头下,是温婉略事羞涩的笑容;仿佛她和皇甫熙越还在屋顶上,偷看着王子伦难受的模样,而她镇定而大方,命人拿了她救命的药,为王子伦止痒;仿佛卿容又站在廊下,远远看到她在亭下看账,时而与管家商议几句,微蹙的眉头,不教她的倾国倾城有一丝一毫的消减;仿佛看到她总在王子伦出征前夕,房内灯火亮了一夜,赶制出针脚细密的大衣,递到他的手中……
她不经常弹琴,也不怎么跳舞,那些从前她精通或者喜欢的一切,都退居二线,为她管理好这个大家庭让位。
一开始,卿容还有些觉得惋惜,仿若珠玉蒙尘。可到后来,才知道,于一个女子而言,最大的成就不是美貌天下第一,不是才情举世无双,而是有一心人,将她放在心尖上,而她,把他们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一个为爱付出了一切的女子,从未有过轰轰烈烈的付出与伟大,只有点滴间,对夫君的爱。
卿容无疑是羡慕她的。
梦的最后,常常是罗颖最后那张苍白的脸,她看着卿容,用尽力气,说:“将……书房中最右……架上第三本……书中夹带……信……交予夫君……”
她的嘴角还有笑意,只因自己终为王子伦诞下孩子而觉得幸福。也许,她唯一也是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见到王子伦最后一面。
后来,卿容在书房里找到了那封信,上面保有短短几行字: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只看一眼,卿容便潸然泪下。
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每一日的梦中,罗颖都念着这首诗,最终闭上眼,手指从卿容手中滑下。她的脸上还有真真切切的笑容,看上去那样美丽端庄。她这短暂的一生,从来都保持着这样的美。极致的美,无人可比的美!
卿容没有办法再起身了,就连张开嘴喝水的力气也没有,每日要灌下几大碗药,身体却越来越差。夫人更是焦急,握着卿容的手哽咽道:“你嫂子去了,你若也有个三长两短,可教我这老婆子如何活?”
迷蒙中看到夫人那张脸。
初见时候还倾国倾城的脸,光滑、白皙,风华绝代。
如今不过十余年,却已有了白发。
卿容侧过脸去,不忍再看。
如此,王日之后,皇甫熙越亲自前来看望,他是悄悄出来的,知道的人没有几个。
卿容略略苏醒来,就看到床边坐了一人,挡住了些许光线。他的脸看起来很模糊,辨认不出是谁,看了一会,还有些疲倦,便合了眼,只静静地躺着。
“你醒了?”温柔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镇定。
卿容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是他,心底是日日盼着他来的,当他真正在面前时,却又有些不知所措。
“你身子虚,就莫要说话了。”那双大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一冷一暖,一小一大,一滑腻一粗糙……这是他们的手。
“你嫂子的事情,我已知了。御医说了,她原就身子不好,多亏了罗程为她四下寻觅名医,才保到出嫁之日。后虽精心调理,却到底不能根治,身子也愈发差了。她给子伦用九泉续命膏,便是难得的救命之药,也只能拖延时日,无法保一世长久。先前子伦与我说起,她这身子不宜孕育,她却偏生在此事上执着起来。终究是我没有照全好,子伦在外征战,我却连他的妻都没有保住……”皇甫熙越的声音很是轻缓,如清风掠过卿容耳畔。
卿容泪眼婆娑地看着皇甫熙越,心中只是自责。若是当日,不做那样的恶作剧,又怎会让她用了九泉续命膏?若是还留着,兴许……不至于此……
皇甫熙越知道她的想法,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她的身子不是一瓶药能够调好的……你无需自责,若要自责,也是我。当日之事,是我做的,若那是间接害死她,那凶手便是我。”
卿容没说话,可脸上分明都是痛苦之色。
皇甫熙越俯下身去轻柔地抱住了她,在她耳边细语呢喃:“卿容,我知道,你现在支撑不住了。我也一样,我也一样,很难受……我费尽了心血,只想保住自己在意的人,那时候,我没有任何奢望。可我还是没保护好皇兄,我也没保护好皇弟……皇兄连子嗣都没有留下,他就这样离开了我……卿容,我的心,总是空荡荡的,我这心,怕是早就穿了好大一个洞了,卿容,你知道吗……”
卿容的泪水自右眼流进左眼,又从左眼滑落到枕头上。
“卿容,我连悲伤的情绪都不能有,这个王朝只有我了,只有我来支撑所有……我保能强忍着心中的难过悲伤,去看那些冷冰冰的奏折,去计划一场又一场战争,面对文武百官,恩威并施,告诉他们,我可以挑起这个重担……卿容,夜深人静,我才只能是我。我有时也会想起父皇,想起楚浣,甚至想起沈千鹤……沈千鹤要了狄云的骨灰离开了,她临走的时候向我磕头,可她不知道,我甚至还会羡慕她,她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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