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倾谢》第141章


出了这些事,觉自然是睡不着了,皇甫熙越索性坐下来批折子,卿容在一旁为他研墨,若是寻常时,这倒也算是安乐生活。
只可惜,人生并无风平浪静。
果然如兰妃所说,安乐是最奢侈,最难得的。
一个时辰后,苏畅进来时,脸上的焦虚之色更甚:“皇上,好些官员都聚集在宣德门了,大将军很是震怒,带着剑在宣德门维持秩序,可还是耐不住曹家的人闹得乱哄哄的。这动静可有些大,若不是将军在,恐怕百姓们也要围上宣德门了。”
“只有一点,这件事,不许让太后知道,随便他们闹去。等三品以上官员到齐了,再来回禀朕。”皇甫熙越还在行云流水地批着折子,脸上的表情一点也没变,好像在说一件类似于“今天吃什么”的事。
苏畅领命而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苏畅一边说话,脸上一边淌着汗:“皇上……三品官员都到齐了,在宣德门外跪了一地,黑压压的……皇上您快去吧!再不去,甭说太后,只怕先帝都要被惊动了。”
皇甫熙越脸一沉,苏畅自知失言,赶紧打了自己几个嘴巴:“奴才失言,请皇上恕罪!奴才失言!”
“先帝可不是用来乱说的。”皇甫熙越瞥他一眼,没有真正生气的样子,“备上銮驾,朕要大张旗鼓地去宣德门。”
“是!”苏畅整个后背都湿透了,赶紧退下去安排事情。
卿容拿了一件厚厚的大氅给皇甫熙越披上,一面还叮嘱道:“天寒地冻,别让他们久等,若是跪出什么毛病来,只怕对你名声不好。”
“放心吧。”皇甫熙越看她一副忧心的模样,忍不住凑上去啄了一口,不等卿容娇嗔,他已正色道,“今日之事,朕必会处理妥当。你不适宜与朕一同出现,便在这里等候吧。”
“我想去看着,若你有什么事,我也能帮一把手。”卿容却是坚决,“不要让我在这里等。”皇甫熙越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来:“爱妃可是心疼朕了?”
“谁是你的爱妃?”卿容瞪他一眼,“怎有你这样恬不知耻的皇帝!”
“怎有你这样敢骂皇帝恬不知耻的女人?”皇甫熙越反问一句,又细细叮嘱,“罢了,你便乘一小轿跟在后头吧,也知道天寒地冻,便坐在里头听着,莫站出来。伤了身子,仔细朕问罪于你。带个小手炉,好好照顾着自己。”
“皇上怎么这样罗嗦了?”卿容一笑,心中却暖暖的。
“憋了许多年想说的话,现下才能说,因而话多些。”皇甫熙越倒是坦然。
“就你理多。走吧。”卿容说。
出了门,却没了刚才那一刻的轻松。这一场闹剧,该怎么收场呢?今天还是春节,合家欢聚的日子,谁知道,竟然出了血案。当皇帝可真累,卿容都为皇甫熙越叹气,看来无论是谁、做什么,都总会有些身不由己。
宣德门是朝向南面的大门,一般大臣上朝时候,便会由此门进入。
所以,这扇门可说是皇宫最恢弘的一道门。选在这里,曹家人还真没辜负曹青的一番苦心。
华丽的銮驾从承乾殿外一直走到宣德门,这也是皇甫熙越登基以来头一回到宣德门来。
“皇上驾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卿容在轿中听得前方山呼万岁的声音,心中又是一叹。
小轿子停在宣德门内较为隐蔽的一处,也可以听到那边的人说话,卿容不想给皇甫熙越添麻烦,因此不曾出轿,只掀了小窗上帘子看外面的情况,一抹明黄色出现在视线里,是皇甫熙越自銮驾上缓缓走下。
曹家人个个身穿丧服,头戴白巾,手里举着大大的白色条幅,上面用红色的、也不知道是血还是颜料的东西写着一行大字:宰相以死相谏,皇上且听忠言!
乍一看,还真是够吓人的。
还有黑压压的一片身穿官服的大臣们,个个跪在雪地里,头挨着地面,也不知道冷不冷,反正卿容看着打了个哆嗦。
皇甫熙越下了銮驾,不等曹家的人按照剧本开始哭诉,他便先紧走几步,殷切地握住了曹夫人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曹夫人!朕心哀哉!朕尚且年轻,登基未久,犯下大错,便如此让朕痛失良相,上天何其无情也!”
曹夫人似乎有些意外,眨着眼看着皇甫熙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远远看着,皇甫熙越果真哭出眼泪来,他用力地握着曹夫人的手,却还止不住身上的颤抖:“昨夜宰相进尽忠言,朕一时之气,不曾明白其中利害关系,竟大发雷霆乃至于当场昏迷,致使宰相心中惶惶,如此残身,朕……朕当真……当真痛彻心扉!曹夫人,朕对不住如此良相啊!宰相肱骨之臣,又铁骨铮铮不肯受此屈辱,自缢而亡,是朕之无知铸成大错!更是我倾世王朝之祸!曹夫人……”
哭得真真是痛心疾首,如丧考妣。
卿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笑,又突然有些心酸。
第一百九十七章:泛舟图
巍巍皇城,天子所在。
皇甫熙越在宣德门外哭得伤心欲绝,苏畅几次想去搀扶都被他甩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身体摇摇欲坠,好似马上就要倒在曹夫人身上。
压根不给曹夫人说话的机会,皇甫熙越又诚恳无比地说:“曹夫人,你放心,朕马上下发罪已诏,以告慰宰相在天之灵!宰相国之栋梁,必要风风光光下葬!”
“谢皇上隆恩……”曹夫人立即惶恐地跪下谢恩。
皇甫熙越咳了几下,想去扶她,奈何自己都顾不上,苏畅连忙上前来照顾,面色颇焦急地说:“皇上不可如此悲恸。先前在殿中听闻噩耗就已哭得伤了身,刚刚缓过来,又挣扎着跑出来,这般悲切之心,曹宰相九泉之下必会瞑目的。”
这番话说得像真的一样,曹家人都面露诧异,间或夹杂了几分惶恐和感激。
皇甫熙越自然将此情绪变化看在眼中,心中冷笑,脸上却更加愧疚难耐:“你这个奴才真是多嘴!良相已失,朕再怎么愧疚自责,也难以挽回,自然悲恸难耐,不能就此放下心中惭念。现下在曹夫人和曹公子面前,只能低头恳求原谅,绝不奢求他日黄泉路上能得宰相释怀!”
这话说得实在让曹家人不敢接受。
曹夫人再也没办法听下去,跪倒在皇甫熙越脚下,哭着说:“皇上千万别这么说!皇上这样说,可是要折煞亡夫了。亡夫在天之灵,听闻皇上这番肺腑之言,必会欣慰。只要皇上纳谏忠言,亡夫……也就瞑目了。”
“曹夫人,你可知朕心中切切,无法抑制心中愧疚啊……”皇甫熙越嗓子都哑了,听上去凄凉可怜。
曹夫人怎么还敢步步紧逼,立即磕头道:“还望皇上保重龙体!亡夫若知皇上为他伤身,只怕,只怕九泉之下也难安啊!”
“曹宰相良相,朕不敢辜负他的心意!”皇甫熙越扶起曹夫人,他的眼眶里还有泪水,眼睛红红的,“曹夫人,还请您回去操持好宰相后事,殓葬费用全由国库承担,不必节俭。”
“谢皇上隆恩,谢皇上隆恩……”曹夫人与一众儿子连连磕头,诚惶诚恐,谨小慎微。
做足了戏份,皇甫熙越走到宣德门牌匾下,目光扫过立在雪地里表情各异的大臣们,他的眼神别有深意,但也没有敢去细细追究。此刻,他们全都垂首低头,等着皇甫熙越接下来的宣言。
让他们意外的是,皇甫熙越却径直挥挥手,让苏畅宣旨。
细长的声音中气十足,苏畅的声音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明白:“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欲迎娶王氏并立为后,宰相曹青冒死劝谏!思前想后,朕心惶惶难安,深感辜负宰相一片赤诚之心,遂打消立后之念!钦此!”
众大臣全部跪地叩首:“皇上善纳忠言,从善如流,实乃万民之福!”
“此圣旨乃是皇上今晨苏醒后亲笔所书,还望诸位体察皇上纳谏之心。”苏畅补充道。
“皇上体恤忠臣,万岁万岁万万岁!”又是齐声呼喝。
“朕身体不适,实难支撑,不能亲临曹府见曹宰相最后一眼,苏公公替朕去为宰相送行吧。一应殓葬之事,由礼部协曹府办理妥当,务必要让宰相妻儿安心。”皇甫熙越又上了銮驾,说话一句三咳,听得卿容心里越发焦灼。
“恭送皇上!”
銮驾回宫,卿容的小轿也跟了上去。一路行至金銮殿外,皇甫熙越才命人撤去銮驾,只从简礼,亲自领着卿容步行回承乾殿。
此时的他背着双后昂首阔步走在前方,卿容微微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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