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壁图》第8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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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只觉得后脑勺嗡的一下,一把拎住那女子:“你说什么!”
她妻子不认识眼前的生面孔,但用屁股想都知道是江淮,那里正的交代依稀在耳,遂忙不迭的摇头道:“没……没谁。”
江淮冷眼,掌心翻出那柄匕首来抵在里正的脖颈处:“你若不说,我当即要了他的狗命,你若说了,我留你们一家全尸!”
里正吓得脸色惨白,却依旧嘴硬道:“大人,拙荆什么都不知道。”
而那女子见自家丈夫遇险,一下子崩溃了,被江淮带来的压抑气氛折磨了一天多,她终于哭噎道:“还是……还是说了吧。”
里正眼睛极红:“你胡说什么!”
那女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死拽着江淮的衣摆道:‘大人!大人莫要杀他!小小姐就在后院的柴房里!我刚要把她扔到枯井里藏起来!’
江淮厉斥:“齐夺!”
那人愤恨应声,立刻跑去了后院。
江淮收回匕首,吩咐那十六卫的副将把整个村落的百姓都控制起来,旋即马不停蹄的赶到后院,那柴房的门开着,有极重的血气从里面涌出来。
江淮浑身颤栗,激动至极险些昏倒,跌跌撞撞的到了门口,却被里面的场景给震住了,双眼瞪大,脑海里尽是牙关打架的声音。
江檀纤瘦的身子倒在那潮湿的枯草上,身着残破粗衣,眼下也被剪开了,从胸口往下满是稠腻的鲜血,她脸色惨白,气若游丝将要亡逝。
而齐夺跪在旁边,面色悲戚,怀里还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那孩子不停的哭咽挣扎着,身上的血水还没有擦干净。
“大……大人。”齐夺低低唤道。
江淮只觉得双腿软成面条,忙扑过去把江檀搂在怀里,近一年不见,她的个头长了不少,却瘦的让人心疼,乌黑的发丝里掺着枯草,再也不是从前那般绸缎柔顺,情绪激荡,她尽可能的压抑:“檀儿?檀儿?”
江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恍如隔世般睁眼双眼,在看清是江淮后,先是愣住了,旋即泪如泉涌,用仅存的力气抓住她的衣服:“小……姑?”
江淮狠命的咽着眼泪,低低道:“是,小姑来了,小姑带你回家。”
她说着,想要抱起江檀。
“小姑……别。”
江檀止住她,声音微小,却有着不该有的欣慰:“小姑……檀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檀儿好怕……这里到底……是哪儿啊?”
江淮拦不住泪水滚落,心如刀割:“这里哪儿都不是,小姑带你回家!”
谁知江檀露出一抹苍白却清秀的笑,摇了摇头:“不……檀儿知道……我怕是很快就要死了……”瞥眼旁边,“那是……我的孩子?”
齐夺见状,忙把那女婴递过去,心疼的声音都抖了:“是……是个女孩儿,是小小姐的……小小姐的孩子。”
齐夺说到最后,已经嘴唇哆嗦到不能说话。
而江檀在见到这个在自己肚子里待了九个月的小生命时,并未有太多的怨恨和仇怒,反倒有些无奈道:“我……我怕是听不到……她叫我娘了。”
江淮看了一眼那女婴,整个人的天都塌了,却还是想让江檀平静的走,遂克制住颤抖的身子,苦涩道:“是……是谁的孩子?”
江檀轻轻摇头,累得有些张不开嘴:“我……不知道。”
轻轻四个字,在江淮的心头戳出带血的窟窿来,她根本无法想象江檀在吴鹿的这一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她现在只想屠村杀人,以泄心头之恨。
而江檀却没想那么多,女孩儿在临死前十分平和,艰难的伸手摸了一把那孩子的脸颊,她竟然不再哭了,沉沉的睡过去。
江檀憔悴一笑,素来灵动的眸子也逐渐暗淡下去:“小姑……只是这孩子必定姓李……我想叫她……纾儿,李纾。”
江淮凄楚道:“怎么说?哪个字?”
江檀微咽口水,不疾不徐道:“分忧纾难,意寓消灾解祸,也想着……给咱们江家带来太平安定。”
江淮点了点头,怜惜道:“那我再给这孩子起个小名儿,叫……霈霈,求得甘露之意,配你这个纾字刚好,你觉得呢?”
江檀满意的笑了笑:“不愧是小……小姑,霈霈可真好听。”她的脸色忽然痛苦起来,是为归天的前兆,“小姑……不要因为我而……迁怒这孩子……霈霈是无辜的……你养她……好好教导……檀儿求你了。”
江淮拼命的点头:“好,小姑好好待她。”
江檀闻言,终于安心的阖上双眼,攥着江淮的手也悄然松开,没了气息。
齐夺激颤:“小小姐!”
江淮最是痛心,搂着江檀的尸身在怀,眼眶里流出来的已经不是泪,而是嫣红的血,连着唇瓣抿出来的一起,看得人触目惊心。
“来……来晚了。”
她悲痛欲绝,埋头在江檀的发间:“檀儿——”
齐夺也滚泪下来,难耐道:“大人您节哀。”
江淮死死的搂着江檀,撕心裂肺的哭喊道:“是小姑对不起你!”
而副将闻声而来,见状也满面悲怆,不安道:“大人,这李家村的所有百姓都已经被属下控制住了,您的意思是……”
“杀!”
江淮睁着血红的眼,坚毅道:“屠村!”
副将一骇,跪地道:“大人息怒,这可是上百号人啊!”
江淮难得暴怒道:“冲今日情形来看,他们村里的人都知道檀儿藏在里正的家里,却谁也不说……”恨如天堑,“檀儿她才十五岁!她才十五岁啊!她还是个孩子!杀!屠村!”
副将担忧的看了一眼齐夺,那人知道无法阻止江淮,只得点了下头。
副将轻应,拱手离开。
而齐夺抱着李纾,怅然道:“大人,好好安顿小小姐……”
谁知他话没说完,就见江淮急火攻心,眼底闪过一丝颓色,竟然猛地涌出一口鲜红的血来,连着第二口,第三口,满衣襟都被染红了。
齐夺惊骇:“大人!”
江淮激烈的咳嗽着,那声音让人双腿发软,她眸光阴鸷,伸手粗鲁的抹去嘴角的血。
等等。
她方才好像看到门口有个身影闪过去了,是沉香。
也只是一闪而过就消失了。
他怎么来了?
不过此时此刻管不了那么多了,江淮坚定道:“世子和瑾儿去了,母亲也走了,如今檀儿又殇了,而我也活不过这个冬天了,但江家不能倒!江家不能倒!”
齐夺难安:“大人。”
江淮急喘着气:“回抚州!”
……
江檀的死让江璟夫妇备受打击,如今慕容葏不在了,江家需要有人维持,他们便留在了长安,只让江歇夫妇回了南疆,顺便将李纾带过去抚养。
日子飞快的来到夏末,是为江淮掌政的鼎盛时期。
正如慕容葏生前所说,江淮为了朝中皆是自己的人,除异己不说,还用各种借口根尽中立官卿,势必要所有人都听她的话。
而在这样的统治风向下,朝中废太子立誉王为储的声音越演越烈,因为一众官卿不知道江淮的真实身份,只以为她是江家女儿,而誉王又是江昭良所出,这般行为也只是想讨好罢了。
不过因着江未君乃小世子,江淮便未理会誉王为储的事情,但宁容左不得不在意,只是狡猾如这只狐狸,也没想到自己根本控制不住那条毒蛇了。
江淮,真的一手遮天了。
小暑过后,太后的身子也越来越不好,她听到朝中所言,叫了江淮来。
御景殿里满是中药味,太后俨然是在用药生吊着性命,不过江淮这两年喝的药不比太后少,遂也闻得习惯。
瞧见请脉的崔玥从寝殿走出来,江淮淡淡道:“怎么样?”
崔玥摇了摇头,无奈道:“稀薄西山,她多说一句你多听一句罢了。”
江淮颔首,叫她等在院外,自己走进寝殿,书桐见她忙道:“太后,御令大人来了。”扶着太后坐起来,“御令大人可算来了。”
太后年老如灯枯,消瘦的骇人,那翠绿的镯子戴在手腕上空得很:“君幸,哀家叫人请了你多回,怎的才来见哀家。”
江淮吩咐书桐离开,站在床边淡淡道:“祖母何事?”
太后靠在软枕上:“哀家听说……你杀了何靖。”
江淮轻应:“没有,只是流放而已。”
太后伴随着轻咳冷笑几声:“他已然年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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