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年》第414章


无字的白纸平摊在面前,到好似对何子岩深深的讥讽。何子岱从地上捡起飘然面前的纸张,翻来覆去瞧不出痕迹,只冲何子岩淡然说道:“四哥,我信你没有冤枉小七,不过却容不得你再等到真相大白。父皇早有口谕,你如今二罪归一,已是其罪当诛,你服是不服?”
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苦笑,何子岩双目赤红,几乎要滴下血来。他仰天叹道:“我有什么不服?自然愿赌服输。我没有争过何子岑,如今落得一命呜呼也是咎由自取,叫我不甘心的是何子岕那混蛋将我推出来顶缸,自己却笑到最后。”
“四哥,念在兄弟一场,做兄弟的叫你明明白白上路”。瞧着几近癫狂的何子岩,何子岱心内深深唏嘘。幼时种种兄弟如手足的画面犹在眼前,他们这些做兄弟的人却争得你死我活,骨肉亲情分崩离析。
生在帝王家有了旁人所不能及的荣宠,却也要承受天家的无情。
何子岱深吸了一口气,走近何子岩身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四哥,何子岕反心已露,黄泉之路不会久久,你大可放心上路。”
“好、好、好”,何子岩一连大喊三声好字,冲何子岱道:“我手上沾了那么多条人命,死得并不冤枉。天道有情,三哥是比你我更有能力做个好皇帝。若是来生再做兄弟,可要瞪大了眼睛莫再生到帝王家。”
何子岩拼力一挣,挣脱了抓着他胳膊的两名侍卫,跑至案上将那壶毒酒一饮而尽。酒壶当啷一声掉在水磨石的地面上,又咕噜噜往阶下滚去。
“五弟,记得逢年过节给我烧柱香,莫叫我成了孤魂野鬼…”,毒酒药性一发作,何子岩唇角有魆黑的血迹流下,说话也显得语无伦次。这野心勃勃的青年人踉跄在地,又嘶吼了几声,再打了几个滚便杳无了气息。
毕竟是一脉相承的亲兄弟,瞅着眼前的惨状,何子岱自是心下黯然。他命人将何子岩厚殓,自己这才起身往仁寿皇帝面前复命。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对何子岩临死之际所咬的受何子岕教唆之事,仁寿皇帝心里已然信了七八分。他拿着何子岱呈上的白纸左瞧右瞧,末了只是长长一叹:“朕这几个儿子都够聪明,只是他们两个却不肯将聪明用到正途。那甄三娘不是还在至善府上?拿这纸去叫她瞧瞧分明吧。”
纵然是至亲骨肉,为着大阮江山万代的祖宗社稷,仁寿皇帝也决定不再姑息。
连番遭受亲情打击的帝王在午后去看望了何子岚,基于对许馨的歉疚,他曾想保住这一双孪生姐弟后半生的富贵安泰,如今看来狼子野心,他却是不能将这个毒瘤留给何子岑处置。
双倍的爱如今诸都寄托在何子岚身上,对于这个一贯乖巧又孝顺的女儿,仁寿皇帝有说不出的怜惜。女儿家的终身幸福自然是嫁得一位如意郎君,仁寿皇帝属意的男子不仅要自身才华横溢,更要家资殷实富裕,重要的是翁姑、婆媳和睦,不能叫何子岚受了委屈。
何子岚比不得至善,身上还流有一半罪臣之后的血脉。仁寿皇帝自是无法赐她一座如至善那般尊贵的公主府,因此才格外有些挑剔。
几次三番的比较,加上德妃娘娘的枕边风轻轻吹送,陶灼华又不时提及陶府的阖家天伦之乐,陶雨浓在仁寿皇帝眼中终于一枝独秀。
单从陶灼华身上便能瞧得出陶家重情重义,必定不是磋磨新媳妇的势利人家。再说拿着新科的探花郎配何子岚这样的金枝玉叶,自是锦上添花的美事。
帝王心思一动,自有人察言观色,做起了牵线搭桥的红娘。木昭仪心思玲珑,故意守着仁寿皇帝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先为帝王吹了吹风,到换得仁寿皇帝赐了一对上好的白玉玲珑鸳鸯配,系在裙上环佩叮当。
德妃娘娘与陶府沾了亲眷,为了避嫌并不出面。陶府里也不敢托大,请动了清平候夫人前来仁寿皇帝面前提亲。又特别说到若能取得天家贵女,自会将陶府东边的园子重新修葺,辟出单独的府宅给一对新人居住,将诚意摆得十足。
本是一拍即合的好事,又听得陶家如何通透,仁寿皇帝自是龙颜大悦。钦天监奉旨再将两个人的八字一合,竟是天作之美的好姻缘,更是皆大欢喜。
陶家不缺银子,得了仁寿皇帝的允准,自是雷厉风行,立时便寻了匠人翻新园子。一砖一瓦皆是精巧之物,将一处本就秀丽非常的院落布置得富丽堂皇。
清平候夫人好事做到底,奔波在宫内与陶府之间,传递着两边的消息。两下里即刻便开始纳彩、请期,陶府再预备了丰厚了的聘礼送入长平宫,何子岚安心待嫁,宫里又添了桩美事。
八月末,太子东宫更传出好消息,太子妃陶灼华已然怀有一个半月的身孕。消息递进长宁宫,德妃娘娘简直要喜极而泣。
☆、第五百七十四章 山重
德妃娘娘本以为一对小夫妻聚少离多,很是遗憾不能尽快抱上孙子。不承想陶灼华如此争气,这么快便有了好消息。
她喜得将给陶灼华号脉的太医宣来,仔仔细细问了个清楚,又叫太医多开些滋补的药品给陶灼华调理身体,再急着吩咐锦绫与绮罗开了库房,去寻上好的雪燕与人参给陶灼华滋补身子。
太医先向德妃娘娘道了喜,又笑逐颜开地奏道:“启禀娘娘,太子妃殿下身康体健,只须平日饮食上略略滋补便可,到无须以汤药调理。”
德妃喜滋滋地驾临东宫,特意叫人不要通传,见陶灼华要对自己行礼,慌忙摆手制止,急急嗔道:“这是什么时候,还讲究这些虚悬套做什么?你安心养胎,为咱们皇家开枝散叶才是头等大事。”
一席话说得陶灼华烟霞满脸,自是堪比五月榴花。德妃又亲昵地拉着她的手归坐,事无巨细嘱咐了她许多。想着太子东宫内娟娘虽好,到底不通医道,德妃便向陶灼华提议,甄三娘现在至善府上,何不请她入宫住段时日,陶灼华的身畔也好有个妥当人照应。
甄三娘这些年来为着陶家奔波,也立下汗马功劳。前番又协助至善一举扳倒谢氏,替先皇后报了深仇,如今是公主府的红人。
前些时日得了何子岩留下的无字信笺,甄三娘翻来覆去地验看。她从前确曾听说有人能配出一种药水,写出字迹形如墨水,保有几日后便销声匿迹。
要字迹消失十分容易,可若要字迹再现便须费些功夫。天下间药草千千万万,若一味一味试去还不晓得猴年马月。
此前提审高嬷嬷时,甄三娘便晓得这老婆子曾将那酷肖天花的毒方传给了何子岕。许馨的祖母手上能有这种毒方,难保没有其他的旁门左道。
情知老婆子的口难以撬开,甄三娘便想去宫里寻寻此前高嬷嬷种药之地,看有没有蛛丝马迹可查。德妃娘娘亲莅公主府相请,甄三娘自是顺水推舟,她向至善辞了行,便随着德妃径直入住太子东宫。
现如今不能打草惊蛇,何子岕的长安宫自是无法擅入,只能先将目标放在从前御花园里高嬷嬷曾居过的废园。陶灼华此前曾叫菖蒲留意高嬷嬷的去向,对她曾经种植药草的那处废园子十分熟悉,当下便寻了个时机命菖蒲带着甄三娘过去瞧瞧。
园子荒芜了多时,早是蒿草连天。如今秋色渐浓,御花园里枝叶灿灿,那几株百日红无人浇灌,只为夏日雨水颇多,竟好端端活到了现在。
园子不大,四顾一望便就了然。除却这几株百日红尚有生机,从前高嬷嬷开辟的药畦早是黄土漫漫。甄三娘蹙着眉头自高嬷嬷从前的旧居搜寻了一回,自是一无所获,只得蹲在那些曾经的药田前头仔细盘桓。
从前种过的药草自是杳无踪迹,这几年的日晒雨淋,除却野草滋生,再寻不见旁的东西。若要从这些土里寻觅气息,只怕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
菖蒲见甄三娘一直皱着的眉头不曾松开,心也跟着她紧紧提起。偏是随着菖蒲前来撒欢的楸楸却扬起小鼻头不时轻嗅,似是闻到了什么特殊的气息。
楸楸忽然飞奔至那几株百日红底下,在树根处不停地刨土。小爪子速度飞快,不多时那些松松的泥土便叫它挖了个大窝。楸楸在窝间拱来拱去,竟叼出几截树根、草皮样的东西拖到甄三娘与菖蒲面前。
方才楸楸刨土时甄三娘便不停地扑捉空气中那几缕若有若无的气息,眉头变得稍稍舒展。伴随着树根下土炕的出现,那气息愈加明显。
及至楸楸将几块断根叼过来,甄三娘精神一振。她接了楸楸口间的东西仔细查看,又步履如飞匆匆跑至坑前,也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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