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_董无渊》第310章


蒙拓掌中软刀微抖,颈脖僵硬,轻轻仰头,踟蹰片刻终将软刀放下,眼眸深垂,杀机却未曾深藏,蒙拓的杀机就如同他手中的软刀,锋利且暴露于人前。
石闵该死,可是不能现在死,也不能由蒙拓将他送去见阎王。
石闵被紧随蒙拓其后的亲兵三两下束手就擒,单膝跪地,前额覆地,成王败寇,一脸狼狈之相。崔家亲卫三两簇拥着崔氏向后退,企图寻找突破口,崔氏虽无惶恐欲泣之态,可仍旧能觑其恍然无助之色。
石猛如梦初醒,撑在椅背上,看到自己素来宠爱的长子被士兵压在地上,侧脸紧贴在青砖上,鼻子眼睛都被挤压在了一起,狼狈不堪。石猛扶着椅背,半斜起身,下肢麻痛,抬下颌示意亲兵将石闵拽起,正面向他,石猛半蹲下身去,与石闵对视良久,面容悲凉,许久之后,伸出手来摸了摸石闵的后脑勺,显得十分慈爱与悲悯。
“你真的杀了阿阔?”石猛语声嘶哑,眉眼却柔和得像极了一个宠溺儿子的父亲。
石闵浑身一颤,膝盖在青砖上磨蹭,企图离石猛更近一点,慌乱辩解,“父亲。。。父亲!你听我说。。。我不是成心的。。。我没有派人去暗杀他。。。”石闵如同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转头指向崔氏,“岳番身边那细作是崔家的人,主意也是崔家的主意,真的!求你信我!今天就算逼宫成功,儿子也不会在您百年之前登基上位的,父亲,您信我。。。您信我。。。”
石闵大约觉得将锅甩给崔氏扛,这是能救命的稻草,可殊不知这也是压倒石猛的最后一根稻草。
石猛可以容忍儿子心狠手辣,可绝不能容忍他的儿子懦弱,无担当!
长亭眼睁睁地看着石猛仰头轻笑后飞快抽出蒙拓别在软刀,手掌带风飞快向下落,石闵瞳孔放大之后剧烈收缩,下意识向后一偏,刀尖堪堪避开要害,结结实实地扎进左胸中,喷涌出殷红的血。
“圣上!”
“姨父!”
“父亲!”
三个声音同时发出,陆长英率先发出声响,向身后使了眼色,亲兵当即将石闵拖下,蒙拓伸手扶住石猛,长亭看向庾皇后,却见庾皇后缩在袖中紧紧攥着的拳头兀地松开。
石猛再睁眼已是双眼赤红,老泪纵横,将软刀一掷,“哐当”一声,刀破尘微,只见他伸手拍了拍蒙拓,几欲多言,却终究未曾开口。
蒙拓比亲兵仍旧蜂拥而上,将石闵与崔氏押解而下。
长亭呼出一口气,高台之上血腥气冲天,四处都是飞溅的鲜血,溅在朱漆高柱上,已然分不清哪处是红漆,哪处是血迹。铁盔禁卫来势汹汹,杀伐之气扑面而来,这里的女眷都是战场上过来的,虽生为女人,却总算无人嚎啕大哭,只有石宣嘤嘤低泣。蒙拓伸手将长亭拉起拢在自己的斗篷之中,铁盔沁凉紧紧贴着长亭身体,长亭不觉得凉,只觉得浑身因兴奋而战栗。
之后三日,建康城内腥风血雨,石猛受此重创,几欲晕厥,蒙拓受命平复建康,当日被称“高台之变”,城外三万士兵全部身亡,无一活口,建康城内死伤过千,内宫之中伤亡上百,蒙拓领命接手,三日之内以雷霆之势将建康城中崔氏余孽剿灭,将朝中与崔家亲厚之士族全部羁押,无一幸免,此举引众士族不满,士族发声,陆长英出面弹压,如此一来,蒙拓这样血腥的手段终究未引起太大波澜。
庾皇后将长亭留在了宫中,石宣尚小,崔氏忤逆,庾家五姑娘名不正言不顺,堪堪只有长亭能铁腕掌权,安定内廷,蒙拓在朝外忙了三日,长亭在内宫忙了三日,蒙拓杀伐果断,长亭也未曾束手束脚,审人定罪十分流畅,崔家残孽如何能把控内廷,这必当内外勾结才能做到,这一点都不难,宫中六司从来都不是一条心,抬这个贬那个,自然有人说话,长亭威逼利诱,如何不难知道原宫中司衣制与内城禁卫司青梅竹马,只待石猛上位便可鸳鸯同心,又以钱财贿赂司膳制,将得用之人装在水桶中运进宫里,里应外合,打着如意算盘,可惜算盘碎了,珠子落了一地。
“司衣制全部软禁,宁错杀不漏过。”长亭坐在甘泉殿中语声清淡,合上册子交待晚烟,“前朝的老人仗着新主子慈和就作威作福,一个奴才也敢掺和进夺嫡大事里来,真是乱了章程,司衣斩首,司膳剐皮,两司全部换上石家的世仆。其余四司的司制趁势一并押了,该换的换,该杀的杀,宫里头没有干净的人,被怎样对待都是她们前几十年积下的报应。”
晚烟领命而下。
庾皇后靠在暖榻上,手中捂着一只铜暖炉,盯着垂幔,声音很浅,“阿阔。。。真的死了吗?”庾皇后顿一顿后,语声缥缈,“我总觉得阿阔还没死,老大虽自小蛮横,可和阿阔到底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怎么能下这种狠手呢?”庾皇后话头一滞,想起陆家惨案,不觉深吸一口气,轻笑了笑,“阿阔应该是真的死了,要是没死,崔氏也不会突然发难了。”
一连三日,庾皇后皆沉默不言。
既是失子之痛,也是被背叛之恨。
只是恰好背叛她的,也是她的儿子。
因庾皇后未及时出兵救援蒙拓一事,长亭当初还曾心存芥蒂,可如今想来,都似过往云烟,不提也罢。
长亭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安慰庾皇后。
“当初阿拓被困,我对于是否派遣援军犹豫不决时,如何也想不到会是如今解局之人会是阿拓。”庾皇后语无波澜,可仍旧能听出无尽感叹。
长亭默默斟了一盏茶递到庾皇后手边,庾皇后伸手来接,五指沁凉,顺势将茶放在桌案上。庾皇后仍然在自说自话,这也是她这么几天来说的最多的话了。
“外有胡人,内有符稽,岳番尚且镇守在邕州以抵御胡人,符稽流窜至太行一带随时预备反咬一口。”庾皇后语气平静无澜,冷静有序,“建康不能乱,阿闵时至今日已不堪大用,阿阔身亡,阿闯年岁尚小。。。”
长亭神容丝毫未变,她当然知道庾皇后要说什么。
长亭静待片刻,便听庾皇后后语,“石家余人被排除在嫡系之外,都是些扶不起的阿斗。如今只剩阿拓了,阿拓手握兵权,劳苦功高,麾下既有掌平野之胜的王朗,也有身经百战的黄参将,军心所向,铁血同袍。你聪明,家世好,人品好,也当得甘泉宫陆皇后这个位置,你们两人上位必定可得众人扶助,方能天下大定,海晏河清。”
“阿拓与二哥曾叩拜苍天,兄弟相称,一起征战沙场,互相交托性命,出生入死十数载。谁人刀口不饮血,哪个身上无所伤。阿拓身背红缨长枪镇守建康,腰缠软刀利刃为石家,为这天下冲锋陷阵,饮血啜泪,不是为了今日捡一个落地桃子的。”长亭知道这绝非庾皇后的试探,前有狼后有虎,内忧外患,建康必得有一人铁腕硬心肠,可蒙拓并不适合,长亭轻轻一叹,点到为止,“阿拓父族是胡人,妻族是大士族。”
如今的外患是谁?不正是汉人口中的胡子!蒙拓父族是胡人,便足以让他在两军交战之际受尽磋磨言语。石家若想真正终结乱世,不当下一个徒有虚名的符家,必当正君权,灭世家权威,统一兵权与封地,这势必损害百年世家的切身利益,到时身为平成陆氏女婿的蒙拓又当是众矢之的。
蒙拓自然当不得。
放在桌案上的那盏茶已经凉了个透,长亭索性将茶水向窗外一泼,轻声再道,“俗话说,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蒙拓承蒙石家养育,内有姨母量衣问暖,外有圣人教习督促,学仁义道德,知礼义廉耻,蒙拓与我都感恩备至。姨母,你放心吧,无论圣人的决定是什么,阿娇与蒙拓都禀尊圣意,绝无二心。”
庾皇后终于眼眶红透,仰头合眼,留下两行清泪。
再三日,蒙拓前来接长亭出宫,昭和殿已大门紧闭愈六日,众臣皆不眠不休数日,现下蒙拓双眼通红拜别庾皇后,“建康如今有巡城营卫司与禁军通夜把手,在建康城中的崔家余孽已尽数捉拿,张黎清点难民及当日受灾房屋、街巷,建康短期内不会有异变,平成陆氏已出兵镇压北疆崔氏,圣人已下令让镇守冀州的岳三爷带兵增援邕州岳番。”
石猛让岳三爷去增援岳番?
长亭双眼微眯,暗道一声好棋,石阔已死,让岳三爷增援岳番便是石猛发出的一个信号,岳家诸人除却岳番均不会被牵连。岳三爷性情耿直忠义,跟随石猛数十载,石猛将对岳番的处置权交给了岳三爷,这是对岳老三能表示的最高的信任与嘉奖,同时也可趁机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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