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恋]花吟孽》第56章


晚饭十分丰富,三个人围在一张桌子前,阿尘挑着汤里的肉末吃,池曲扬便把盘中的菜尽皆给她拣了一遍,自从她父母双亡,池曲扬带着她就跟个父亲似的,总是一副谆谆教导的口吻:“多吃菜,不许挑食,小心以后长不高!”
阿尘乖觉,一边听他说一边闷头吃饭,整张小嘴塞得都快张不开了。
池曲扬夹了肉片,慢慢递到颜红挽碗中,仿佛害羞似的,语气竟与方才截然不同,柔得直欲滴下水来:“你也多吃点……”
颜红挽没甚表情,夹着吃了,池曲扬傻笑,阿尘见状做鬼脸,笑他羞羞,池曲扬又气又无奈,捏了下她滑溜溜的面颊:“鬼灵精怪的,好好吃饭!”
烧了一桶热水,颜红挽简单沐浴完,掀开竹帘回到房间,就见池曲扬站在桌前背身相对,室内一灯如豆,映得他的影子瘦而长,秀挺若清透兰竹,带着沁人心肺的温暖。
池曲扬慌张放下那柄梳子,将几缕青丝攥在掌心里,方转过身,讲话有些吞吐:“我……”
她凝在微暗处,纤纤如剪,发散浅衣,衬得襟前黑幽幽的一片,烛火摇曳着,她就似漾在泉中的月轮,浮光若动,虚美不真。
池曲扬呼吸发紧,移目不敢再瞧:“被褥都铺好了……你,你早点歇息吧……”颜红挽与他擦肩而过时,忽听他又从背后道,“红挽,我真希望、真希望能永远这样下去……永远……”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恍惚得像是窗外的落花。
冬天在寂寞中过去,转眼,雪残,冰融,那灰秃秃的山跟沁了翠似的,一下子变得绿意殷殷,风暖了,所过处,染红抹碧,桃花阴下,小莺乳啼,唤醒了那朝朝暮暮之人,方知又是一春。
池曲扬在院中劈完最后一批柴火,直起腰,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院外的小树林里,阿尘兴高采烈地拉着颜红挽回来,颜红挽手上举着一捧白色山花,远远望去,就像一团白绒绒的小猫窝在胸前,与那张容颜相交辉映,花光丽色,繁艳照眼,绝色竟不似尘寰应有。
眼前一幕太美,池曲扬嘴角含笑,目注着她们一点一点临近,阿尘从颜红挽手中摘下几朵,献宝似的举到池曲扬跟前,池曲扬接过一闻,笑道:“真香。”
他沉吟下,又道:“家中的盐不够了,我一会儿要到镇上去,你们有没有想要的?”
阿尘一听就急了,惦脚挥舞着小手,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
池曲扬心领神会:“我知道,是藕荷饼。”
阿尘赶紧点头。
池曲扬睇向颜红挽,含情脉脉:“我记得上回你说枣仁桂花糕好吃,我买来给你吃好不好?”
颜红挽想了想:“阿尘也喜欢。”
“她啊。”池曲扬疼*地刮下对方的鼻尖,“她是小馋鬼,哪有她不*吃的?”
收拾好他就下山了,颜红挽与阿尘站在屋檐下目送他离开,阿尘跑上前好几步,挥手跟他道别,直至池曲扬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她才垂下手,静静望着远方,阳光照来是一道寂寞的孤影,却有种意外的坚强与执着。
颜红挽见她回来,轻轻启唇:“我知道,他经常瞒着咱们下山给人打下手,不然哪来的钱呢。”
阿尘满面担忧。
颜红挽明白:“你很惦记他。”
阿尘颔首。
颜红挽莞尔一笑:“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没有野心,心肠又软,其实他的生活本不该这样的……如果……没有遇到我……”
她的声音听起来总是柔柔软软,仿佛随风伴响的幽笛,是那一段淡淡忧愁的调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淡到无音。
下午,阿尘在院外的草丛玩耍,颜红挽独自坐于门前的石阶下,对着脚旁的小石子发呆。
没多久,阿尘跑过来,将合拢的双手举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隙,里面是一只美丽的蝴蝶。
颜红挽莫名愣住,阿尘眨着大眼睛笑眯眯的,捏住蝴蝶的翅膀递给她,颜红挽神色恍恍惚惚,伸了手,触碰的刹那,指尖微微一抖,蝴蝶凭空翩跹,擦过眼角,远远地飞走了。
阿尘焦急,又跑出去追,颜红挽望着她的身影在丛中奔来跑去,一心一意,不过是为了给她追那只蝴蝶,某个情景便从脑海里呼之欲出。
当阿尘回来,发现颜红挽正掩面哭泣,哭得很伤心,泪水仿佛潺潺的小溪在指缝间穿流,肆意地令人心疼。
阿尘惊惶,不知出了什么事,将好不容易逮住的蝴蝶给她瞧,希望她能开心。
颜红挽肩膀颤动,哭得呜呜咽咽肠子都快断了,许久,她才摇头:“不……我不想要了……”她倏然起身,朝院外走去,阿尘吓得松手撒了蝴蝶,上前拽住她的衣袖。
“……我要离开这里了。”颜红挽脸上浮现渺然的笑意,青丝缱绻而飘,那模样,竟欲化仙而去。
阿尘眼睛瞪得大大的,拼命地摇头,想把她拉回屋里去,可惜颜红挽坚持往前走,她急得直快哭出来,不能讲话,扯着嗓子发出干巴巴的声音。
颜红挽心中明意:“你想说,我对他来讲很重要,对不对?”
阿尘点头如捣葱。
颜红挽微笑:“即使重要,也不一定就要在一起,对我……最重要的那个人……我已经永远失去他了……”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宛若最后的嘱托,“今后,你要好好陪伴他。”
那笑容淡得像一缕青烟,挽留不住,被阳光灿照,竟是一片透明清丽。
阿尘瞅着那笑容,不知为何,慢慢松开她的衣袖,肯定地点点头。
颜红挽走出五六步,却看到池曲扬站在前方不远处,正不动声色地朝这厢望来。
没料到他已经回来了,与他对视片刻,颜红挽吐出四个字:“我要走了。”
池曲扬脸上是失去血色的苍白,手里提的糕点包裹“啪”地掉落地上,他冲上前,一把扯过颜红挽的身体,生拉硬拽地带回房间。
颜红挽跟个没骨架的软人似的,挣都不挣,进了房间,就被池曲扬按在墙上,他的唇覆压而来,那吻热切而疯狂,仿佛发泄着内心的恐惧,又仿佛是一种无可救药的绝望,恨不得要吃了她,要生生啃下她的肉,他的吻太汹涌,颜红挽的唇瓣已是麻木到失去知觉,几乎体会不到痛。
“为什么……”像暴雨里崩断的琴弦,带着声嘶力竭地凄楚,他搂着她不敢撒手,好似那是他的命。
颜红挽舔下嘴角的血,声调是无波无浪的平静:“其实你明白,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池曲扬紧紧扳住她的肩膀,指尖发凉,如同冰冷的刺,隔衣刺骨。
颜红挽微笑,眸子里带着迷离的烟色,恍惚整个人根本不存于这个世间:“曲扬,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不属于这里,你也不该属于这里,就当是一场梦,春天来了,我也该离开了。”
池曲扬害怕到浑身抽搐:“不……不……我不要你走……”
颜红挽捧起他的脸,他绝望地看着她,像是惊恐无助的小兽,眼底下有淡淡的泪光。
她柔声哄道:“曲扬,回家去吧,你还有亲人,还有疼*你的姐姐,想想阿尘,她还小,不该再吃苦受累,你带她一起回家去,找个大夫,说不定日后能够治好她的嗓子。”
池曲扬执着地问:“那你呢,你呢?”
“我?”不知想到什么幸福的事,颜红挽兀自莞尔,那样倾城倾国。
池曲扬更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怖:“你就这么喜欢他?连一丝余地也不肯留给我?”
颜红挽眼角蕴笑,但低幽的嗓音宛若那飘零飞燕,在流年中忧伤的叹息:“是我害了他,我一直以为,总有一天……他会醒过来,会回来找我……可是没有,到最后也没有……”
池曲扬瞪大瞳眸,生恐下一刻,她就会凭空消失,猛地把她抱在怀里:“红挽……我求你不要走,我怕……我怕你会死的……”
“傻瓜。”颜红挽柔软的唇瓣凑近他耳畔,是花的气息,芬芳旖旎,熏人欲醉,亦如情人间的耳鬓厮磨,“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死了呢。”
取下那一枚玉石宝盒,挂在他的脖颈上,颜红挽浅笑嫣然,美若夕照晚梨,唇启似轻吟:“曲扬,你其实是个好人,真的很好呢,如果没有遇见他,或许……或许……”
她没再说下去,而是仰起头,落叶点水般,吻上他的额心,又缓慢地,吻上他的唇,她从没如此温柔过,淡淡残暖,烟花艳烬,直如幻觉,那是蝴蝶的吻。
池曲扬胸口痛得快要撕裂,然而那一瞬,依旧是痴了,沉沦复沉沦,相思成病,终究害了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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