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武安君他不得好死》第91章


卫淇偏头瞧向秦王稷,只见少年眼中早不见了泪水,嘴角笑意难掩,看着田婴的背影,目中光亮渐渐幽深,如若林中虎狼,只舔舐着自己皮毛,等待利爪出鞘。
“齐相。”
田婴闻声转身,只见秦王稷端坐在木案后,脊背挺直,双手放在膝头,面色温润,笑意盈盈,朗声向他说道:“寡人还缺一位王后,敢问可否拜托齐相,替寡人了了这桩心事。”
田婴脑中还尽是那广袤沃土,愣了一愣,嘴角上扬,终于展开笑颜,抬眼瞧了随从官吏一眼,见他们将那婚嫁国书收进了木匣中放好,方才回转身来朝秦王稷一躬,“既然秦国与齐国亦是兄弟之邦,田婴自然不会推辞,谢过秦王信任。待外臣归国,自当从齐国公主中挑选佳人,送到秦国,永结姻亲之好。”
樗里疾抚掌大笑,连道了三声好,朝田婴拱手一躬,道:“如此,还请齐相在咸阳驿馆再住三日,三日之后,由本相主婚,送秦国公主出王宫,随齐相一同归齐。”
田婴点点头,回头又瞧了那地图一眼,扭脸回来,眼珠子一转,却又说道:“楚国练兵强国数年,如今蒙受秦国如此算计,定当不会罢休。楚国攻秦,齐国或许可以帮上一点小忙。”
“哪里是一点小忙?分明是可以互惠互利的大忙才是!”樗里疾看向那羊皮地图,“楚王贪图商於六百里沃土,这次得不到,便会发兵来取,我秦国兵马便在商於迎敌。敢情齐国趁此良机,近攻楚国淮北,韩魏两国亦会发兵南下攻打楚国,拔城夺地。”
身后卫淇往前走了一步,又说道:“待事成之后,楚国将会尽失河水淮水以北,退居南部。那时,秦国还有一块肥肉,愿意与齐国分享。”
田婴眼睛一亮,“噢?”
“此前不是说道秦国内赵楚势力为患,南方楚国势力除了,剩下的,不就是赵国了吗?”卫淇转身,一点羊皮地图正中的中山国,“齐国助中山国,不就是为了遏制赵国与燕国。昔年齐国攻入燕国,也是想要燕国的土地战马许久了吧。这一回,秦国愿助齐国,达成多年夙愿。”
“好!”田婴一伸手,当即与卫淇击掌为盟。“卫先生才学可贵,田婴佩服。可田婴有一句话不得不说,齐国可与楚国,不一样。”
卫淇勾起嘴角轻轻一笑,点头附和,“自然,楚国色厉内荏,齐国国富民强,秦可诈楚,不敢骗齐。”
秦王稷偏头一瞧身边的樗里疾,后者当即从身后取出另一封绢帛王书,交到田婴的手中,“这是秦国与齐国的结盟王书。”
田婴躬身双手将绢帛王书收下放好,拱手道:“待外臣回国,立刻请我王写下结盟王书,快马送来咸阳。”
秦王稷起身,朝田婴拱手一躬,“谢齐相愿相信寡人。”
田婴看着秦王稷头上玉冠,也拱起手来向他深深一躬,“愿尽外臣绵薄之力,共修两国之好,齐秦共谋霸业!”
樗里疾扬起广袖,朝外一引,爽朗笑道:“本相送齐相去驿馆!齐相请!”田婴当即大笑,随着樗里疾一路说笑,一路走出秦王宫,登上马车,朝使节驿馆开去。
秦王稷与卫淇两人站在议事堂外的台阶之上,看着那青铜马车驶出宫门。秦王稷长叹一口气,“好。”说完,秦王稷转身面向卫淇,眼中湿润,深深一躬,“七年前燕国相遇,承蒙先生教诲,七年后,先生与寡人既是师生,也是君臣。若先生不弃,寡人愿拜先生为相,请先生一直留在寡人身侧!”
卫淇扶起秦王稷双臂,“王上客气了。如今卫淇尚且年轻,不敢忝居相位,左相与右相,一位是治国能才,一位是王族大臣,都是王上需要的人。卫淇嘛,早已选择了王上为君主,无论如何也会留在王上身侧,王上不必担忧。”
“可,可先生对秦国有大功,除了相位,寡人想不到别的什么可以奖给先生的……”
“王上莫要烦恼,若是卫淇有才,以后自当可以如师兄张仪一般位居秦相。如今,卫淇可以等一等。”卫淇双眼弯弯,笑道,“若是王上觉得该奖,不如明明白白赐卫淇一个大夫的官职吧,客卿嘛,是有点小了,上朝时站得离王上远,总被别人抢先说话。”
秦王稷扑哧一笑,一瞬恍若变回孩童,只拍手交好,拱手向卫淇一拜,“谢卫大夫。”
卫淇亦笑着拱手深深躬下去,“谢王上。”
“王上。”
两人还未直起身来,却听见秦王稷身后,有女声柔声呼唤。秦王稷一转头,只见太后身边的月姑领着两个婢女,正站在自己身后,缓缓直起腰来,眼皮一抬,目光如鹰爪,攫住了卫淇。
“太后,请卫先生过去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 @云生结海 灌溉的18瓶营养液
第77章 
金乌渐渐靠近日中,初夏烈日; 阳光掠过秦王宫的屋顶; 擦过议事堂的屋檐,打在王宫之前黑色台阶之上。屋檐投影的阴影之中,站着秦王稷与卫淇; 一线明暗分界; 阳光之下; 月姑俯首; 眼睛却是抬起,传令声音硬朗,不容抗拒。
秦王稷眉心一皱,抬脚就要走上前去。手上一滞,偏头,却见卫淇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只见卫淇抬眼望了望天上的日头,低声说道:“太后要宣臣; 臣去便是; 王上今日还有书没有念,功课不好荒废。”
“卫大夫……”秦王稷反手握住卫淇的手腕; 侧身就要挡在卫淇与月姑之间。
卫淇摇了摇头,伸手覆在秦王稷手背之上,“臣无愧于天地人鬼,太后是明理之人,王上放心。”卫淇俯身向前; 贴紧秦王稷耳畔低声耳语两句。
月姑只见秦王稷那皱起的眉心当即舒展开去,正想开口说话,秦王稷却已经放开卫淇的手腕。卫淇三两步走上前,眉眼含笑,恰如芝兰玉树,躬身朝月姑一拜,“有劳月姑带路。”
月姑纵使心中疑惑,却也不好问出口,只向秦王稷福身行礼,领着卫淇绕路走上宫中复道,一路往甘泉殿而去。
初夏风热,秦王宫西北靠山,东南面水,只迎着渭水吹来的丝丝凉风。便是正午,甘泉殿中仍清凉如若清晨,院中花草上的露珠才刚刚散去。
卫淇随着月姑踏入甘泉殿院门,便瞧见院中婢女洒水纳凉,院中凉风迎面而来,等迈入殿内,已经不能察觉半分暑热,蓦地脊背微凉,如一瞬撞上倒春寒。
月姑往前走到上首木案前头,躬身轻声道:“太后,卫先生带来了。”
“嗯。”上首太后正一手支着额头,手中抵在木案之上,似是正在喘息,又像是打盹。听见月姑的话,那双狐狸眼仍是眯着未曾睁开,只轻轻应了一声,木案下头那只手抬起来,广袖拂动,落在她手边凭几上。
卫淇拱手,朝上首深深弯腰一躬,“臣大夫卫淇,拜见太后。”
上首传来一声嗤笑,若有若无。那双狐狸眼缓缓抬起,目光凉若夏日朝露,看向卫淇,红唇开合,“先生已经是大夫了呢!何时进的官职,本后居然都还不知道。可是因为促成秦齐联盟,所得的奖赏?”
卫淇腰背一直弓着未起身,头颅低下来,也只瞧着地面,“正如太后所说,一丝一毫不错。”
“本后敢问卫大夫,何故选齐国啊?秦齐之间相隔数千里,齐国力强,能五十天攻破燕都蓟城,陷我儿于险境,还与我大秦争夺楚国的联盟。卫大夫陷秦国于无信无义之地,不惜与练兵有成的楚国为敌,换这样一个盟友,若是它翻脸,你能赔偿秦国吗?” 太后声音柔而含威,余音酝酿着层层怒意,在殿中回荡,不绝于耳。
卫淇直起腰背,抬起头来,展颜一笑,反问太后,“如果太后以为不值得,楚国使者靳尚来秦将近三月,太后为何不召见他,将秦楚联盟达成呢?太后亲弟楚戎带邓城归秦,太后又何为接受呢?”上首太后挑眉不语,卫淇躬身又是一拜,“太后虽为楚女,却早已是秦人,既然明知有一日要与楚国反目,不如趁它练兵未成,先反目了吧。”
大殿之中沉默如一汪潭水,但听一声缓缓叹息,太后问道:“秦国,可能承受得起这反目?我儿,可能承受得起?”
未等卫淇回答,殿外一婢女走入殿中,福身通传道:“太后,白夫人来了。”
婢女身后,蒋泊宁缓缓走进甘泉殿,乌发低绾,一身鹅黄衣裙,怀里抱着一副木匣,走到太后面前,福身行礼,“拜见太后。”
太后抬眼瞧了瞧卫淇,偏头问蒋泊宁,“怎么来了?”
蒋泊宁起身,抱着木匣走到太后前头的木案边上,将木匣放下打开,从中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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