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烛寺佳人录》第66章


唐云羡尽量让自己走得没有那么急切那么快,在吊架前,另一个禁军扔下鞭子,解开镣铐,徐君惟已经彻底晕了,直挺挺往下倒,唐云羡下意识去接,带着血腥味的身体跌入她怀中,唐云羡动作很轻扶着,一只手搭在徐君惟衣衫开裂的背后。
“这钦犯是个女的,别动手动脚的!像没见过女人似的!”牙尉冲唐云羡喊,她意识到自己抱得太紧,这时时平朝走上来,他架起徐君惟的胳膊,无声地看了唐云羡一眼,两个人就这样架着昏迷的徐君惟往前走,到门口时,禁军取来铁镣锁住徐君惟的双手双脚,确认后,宫女趾高气昂地走在前面,让人带路去提清衡。
清衡还在牢里,但她一天的三十个鞭子已经抽完,人还在昏睡中,唐云羡让时平朝一个人架着徐君惟,自己走进打开的牢门扶起清衡,她浑身滚烫,嘴唇抖着,唐云羡不小心碰到了伤口,抖动立刻剧烈,但眼睛却睁也不睁。
唐云羡从没这样难过,她低着头,架起清衡,跟着宫女一路畅通无阻出了大牢。
雨没有停,黑夜像被无数条极细的银丝切割成碎片,宫女披上蓑衣,她竟然也是骑马来的,贵妃和苏蕴这么急着带两人进宫审问,难道是知晓了自己已经见过长公主,才务必要加快栽赃么?唐云羡心头一沉,只听宫女说道:“坐囚车耽误时间,索性这两个人全昏死了,绑在马上带走,淋淋雨到皇宫醒了正好。”
她声音像沾染了初秋雨汽的寒冽,时平朝和唐云羡对视一眼,分别把两个人架在马上,又去骑上自己的马匹。
他们出发了。
因为有横卧在马上的囚犯,速度说快也只比囚车快一点,宫女心中烦躁,马也一直在雨里打着响鼻,闷雷时不时响起,但声音不大,马偶尔会因为这细小的声音有所瑟缩,但毕竟是军马,没有太大颠簸,两个昏死的人也在马背上安然无恙。
已经离开大牢足够远,唐云羡知道是该动手的时候了,再往前就要到皇宫的御道,那里很容易被巡逻密集的禁军发现,趁着现在附近没人,她扯了一下时平朝的手臂,时平朝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今夜他们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可每个对视都像是说完了千言万语。
唐云羡动手了,她忽的催马朝前,在一丈的距离内腾身,她的身后,时平朝拉开角弓,随时蓄势待发。
这是今夜最亮的闪电。
苍白阴冷的光将唐云羡腾起的暗夜投到宫女面前,她猛然惊觉,惊是一个打马闪身,灵敏得躲过了这样必杀的一击。
巨大的雷声在唐云羡就地一滚站稳后响起。时平朝的箭离弦而出,刺破直线上所有断续的雨线!
唐云羡因为老天的阻挠扑空,时平朝的箭虽然晚到一步,但还是命中了骑马闪躲宫女的大腿。
“你们是谁?”宫女既惊且惧,她竟然会武功,唐云羡忽然意识到,她可能是苏蕴的心腹,那个正在酝酿的玉烛寺的得力干将。
唐云羡没有回答,雨势在雷电后变大,哗啦啦捶打着她的铠甲,她这次奔着宫女的马而去,时平朝也再次拉开弓箭,雨幕快被三人之间回旋的杀气撕裂,宫女抬手,黑暗里除去雨丝幽微的亮顿时又多了一道冷光,“小心暗器!”时平朝放箭阻拦宫女和唐云羡之间的直线。
两道寒光闪过,全是去往一个方向,不是朝着唐云羡和时平朝而来,暗器是极锐利的袖箭,刺破空气和雨帘的震颤声尖锐刺耳,更刺耳的是马的嘶叫,袖箭射中驮着徐君惟和清衡的马,两匹马本来被巨响的雷刺激,再一吃痛,全都后蹄而立惊慌不已,甩下了背上两个昏迷的人。
唐云羡和血和汗都冷下来,马匹受了惊,徐君惟和清衡就倒在受惊的马下,眼看马蹄就要踩到她们,宫女在远处高喊一声,“驾!”
在成功转移唐云羡和时平朝的注意后,打马夺路狂奔,朝皇宫而去。
第56章 
没有选择的必要; 唐云羡用尽全力扑向离自己最近的清衡; 惊马的前踢在湍急的雨势中高高扬起,唯一的光源只有闪电; 她已经快到自己的极限,马蹄贴着耳朵重重踏在地上,唐云羡抱住昏迷的清衡滚开。
时平朝也跳下自己的马; 驮着徐君惟那匹马虽然被惊,但没有攻击行为; 可仍然危险; 他跳到徐君惟和马之间; 抬起右肘,重重击中马的脖颈,狂嘶的马顿时没有了声音,像一堵坍塌的墙倒像地面。
逃跑的马蹄声越来越小,唐云羡这时撂下清衡站了起来; 朝骑马的宫女狂奔。
时平朝想叫她回来; 已经追不上了; 可在开口时他却骤然愣住。
唐云羡在奔跑中拔出了腰上的佩刀。
她掌法卓绝; 却并不精于兵刃,直刀是每个禁军必有的武器,因此她戴着也只是装模作样的一部分,可这时却派上用场。
骑在马上的宫女也听见身后踏雨而来的急促脚步,回头去看,她只看到寒光在黑暗中横扫而来; 苍白的刀弧只有细微的弯曲,宫女俯身紧贴马背,刀从她头顶急旋朝前。
刀刃砍进木头的钝音震颤顺着雨声传回来,唐云羡大口喘气跪在雨里,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刚刚那一掷甩出。
宫女直起身,回头看向昏死和一跪一站的四人,嗤笑一声,转过了头。
她愣住了。
银色的那道凶光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宫女只觉得脖颈一凉,苍白的闪电仿佛近在眼前。
时平朝也愣住了。
唐云羡甩出的刀横着嵌进了路边旗柱灯杆,是宫女骑马路线上恰好的高度,她来不及发现,脖子就在纵马狂奔中撞上刀刃,闪电照亮抛飞的头颅上那张扭曲惊愕至极的脸,无头的身躯骑在浑然不觉的马上,朝着前方破雨行进。
这一撞势不可挡,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虽然离得不近,但飞溅的血点还是扑了几滴在唐云羡的脸上身上。
头远远掉进水坑,积雨的坑洼顿时盛满血红。
血腥气在雨中弥漫开来,时平朝抹掉脸上的雨水,他不冷,但刚刚那一瞬间还是忍不住战栗了一下,比凛冽的骤雨和无边的黑夜更让人战栗的是唐云羡的杀气,仿佛是这个夜晚要和她作对的人都会死的宣告。
雨越来越急,他快看不清跪在雨幕里那个熟悉的背影了。
“云羡!”他喊道。
唐云羡慢慢站了起来,她的胳膊为了甩出刚刚那一下拗出了太强的弧度,几乎快断掉的臂骨正在吱嘎乱叫着抗议,疼痛让她恍惚,可这一声却让她下意识转过身。
她在雨里摇晃着走回来,时平朝迎上去抱住了她。
“快走。”唐云羡说。
他们离得这么近,可在夜雨里却快要看不清对方的脸,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是时平朝的体温仍旧真实,“就按照你之前的计划,你去找秦问,再告诉禁军他被袭击丢了腰牌。我带她们走。”
时平朝有一瞬间的忧郁,他不放心唐云羡一个人离开,但她说得又是最好的选择,即便出现这样未知且混乱的横生枝节,他们也必须按部就班完成计划。
他紧紧搂住唐云羡的手臂松弛下来,点了点头。
猝不及防,唐云羡勾住他的脖颈,仰头吻了上去。
这个吻和之前月下舟上的融融缠绵完全不同,他们的牙齿磕碰在一起,像撕咬像吞噬,浓烈又极致,雨点疯狂地在他们肩上脸上炸开,好像知道这是一场末路狂欢的告别时刻,在这之后漆黑的路两个人都要独自各走一程,是否能够再见已不是该如今考虑的事情。
周围越是漆黑冰冷的绝望,唐云羡便越觉得时平朝的身躯有真实的炽热,他们纠缠着的呼吸都是滚烫的乱流,这一刻唐云羡清楚的感觉到凌慕云的话。
要做人,不仅仅只是活着。
他们缓缓分开,什么也没再多说。时平朝抹去唐云羡脸颊上还没被雨冲刷干净的残留血点,又忍不住重重吻落她湿漉漉的睫毛和眼睛上。
时平朝和唐云羡的马匹都没被暗器所伤也未受惊吓,因此还可以骑御,时平朝帮忙讲两个昏迷的人放在一个马上,然后扶着唐云羡上了另一匹马,默默看着她消失在天地之间融连的雨中。
带着两个昏迷不醒的人想躲过巡夜的禁军太难了。
在最后靠近上风湖与地宫入口接近的地方时,唐云羡不得不弃马步行,先将两个人藏在街边小店堆放的杂物后,用稻草盖上,确认禁军巡逻的路线后,她先背起徐君惟,快步将人送到地宫入口所在的废弃宅邸,先放入暗门,再急忙原路返回,背起清衡,如法炮制。
清衡伏在她背上,冷冷的夜雨里体温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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