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鹿-湮菲》湮菲-第271章


渐渐地,也就令她找不到名为感激的感情了。
她在嬷嬷的臂弯里安静下来,窗外月色如洗,凉得通透。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嬷嬷的陪伴下入眠,仿佛想起什么,便轻声对嬷嬷说:“你先下去吧,今夜不必侍候我了。”
嬷嬷担忧的神色让她只好解释道:“我想一个人静静。”
这个身怀异术的女子偶尔会需要差走所有的宫人,嬷嬷已习以为常,便不再多言,躬身告辞了。
露妃在她走后合紧了门扉,一道冷光在黑暗中迅疾地掠过,冰凉的刀刃从后而出,架在了她纤细的脖颈上。
“如此对待一个弱女子,身为男人不觉得羞愧吗?”露妃丝毫不见惧意,浮起的笑容里瞬息又恢复了往日的深不可测。
“娘娘哪里的话。”身后传来一个略带低沉的少年音色,冷冷地笑道,“我可从来不觉得娘娘当得起’弱女子’这三个字。”
不在宫里当差了,就连说话也都不客气了。露妃不禁失笑,她轻轻地抚摸着小腹,笑容却是从容:“那如此对待一个帮你的人,就是男人该做的事?”
察觉到身后气息一瞬的凝滞,露妃的笑意就更深了,她也不回头,维持着被威胁的姿势,淡然地道:“我帮你躲过皇家护卫军的眼线,帮你破除宫中迷网的障壁,又帮你藏匿在雀翎宫,你就是这样报答我吗?战神河鹿一族真是毫无情谊可言……”
“好了。”身后少年忍无可忍打断了她,他收回匕首,眼睛里却不敢放松警惕。
在这个女人面前,即恒丝毫都不敢放松警惕:“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帮我?”顿了顿,一丝犹豫爬上了他的眸子,随之而起的俱是痛苦,在清凉的月色下银光暗涌,“她真的……没有死?你可别骗我。”
露妃这才安心地转过身来,那双异色的瞳孔里映满了月光,散发出一股奇异的清亮光泽,仿佛能洞悉一切因果,看穿天道轮回。
“就算我骗你,你也还是来了。”露妃笑道。
即恒凝着那双眼睛皱起了眉,他看着露妃泰然自他身边走过,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问:“那她现在在哪里?”
露妃缓步走到窗前,伸手将半掩的窗棂尽数推开。冷风幽幽地涌进来,勾住颈项便往颈窝里钻,令人不禁直打寒战。朝阳宫幽红的灯火被重重殿宇所遮蔽,但即恒却觉得,露妃看得到。
她幽然转过身来,月光下,那张美丽的脸上透着一丝凝重与决然:
“六公主她,就在朝阳宫里。”
☆、神女(二)
“我无法再容忍她的存在,我需要她消失。”
她直截了当,毫不顾忌地吐露内心的嫉恨。只因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一场交易,她没什么好遮掩。
“为什么。”即恒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问道,“你有很多种方法足够令她消失,为什么要借助我?万一被人看到,岂不是给你自己徒增麻烦。”
露妃别过脸来看了即恒一眼,月光仿佛为她的容颜披上了一层冰冷的倨傲,映着那双异色的瞳仁幽不见底。即恒在揣摩她的意图,然而她看了一会后,似乎认为根本不需要解释,竟又视若无睹地转了回去,不再多言。
即恒本就心存疑虑,遭这般赤。裸裸的蔑视不禁愣了一愣,还没来得及愤怒,忽听露妃对着月光幽幽地回答:
“那还不是因为……不想被讨厌。”
银辉满照,将整个大地都铺上了一层凉薄的白霜。尚且生硬的口吻中仍然充溢着目中无人的傲慢,可散发出的寂寞与幽怨伴着清冷的月色,竟是如此平凡和无助。自神道堕落的神女,于人世卓傲的神女,此刻与世间任何一个得不到所爱的女子别无二致。
空幽的寝殿中有过短暂的尴尬与凝滞,露妃不自禁连呼吸都屏住了,似在深深懊悔自己的失言。这或许是她少有的示弱,却在一个微妙的时刻,在不该示弱的人面前表露,令她有些难堪。
许久,身后才传来少年浅淡的话语,不知是否因这美妙的月色,竟染上了几分如月华般冰凉的温柔。
“若不想被讨厌,就别去做明知会让他讨厌的事,哪怕这件事你认为是为他好。”即恒凝着她的背影淡淡道,“对一个人好的方式有很多种,最不得取的就是强塞。那不是付出,是逼迫,你只是在满足你自己。”
露妃转过身来,少年深幽的眼眸中倒映着明亮的月芒之色,将自己的影子一并装载其中。自入这浑浊的皇宫以来,她逐渐醒觉了内心深处所压抑的许多东西,却渐渐地,也逐渐不会再有人对她说真话。
你只是在满足你自己。
少年冷静的评价让露妃蓦然怔住,她惊讶于自己竟没有感到愤怒,甚至连一句为自己辩解的理由都找不出。就像赫然被揭开了早已腻烦的面具,将蠢蠢欲动的本心重新释放了出来。
“我真不明白。”女人轻轻地笑了起来,她下意识提起罗袖轻掩朱唇,顿了顿,索性又放了下去。望着即恒的眼睛里流动着精锐而狡黠的波光,恍若一只不再躲藏,露出了獠牙的兽,“河鹿一族不通人心,杀伐过重,惨遭灭族,可又怎会留下你这样截然不同的后裔。”
尽管心知露妃此言并无恶意,可即恒仍然感到心底掠过一丝刺痛。他眼里的光芒深幽而明亮,宛如一口深潭,凝着露妃深思的双眸反问道:“我也不明白,娘娘究竟站在哪一边。”
既然接受了露妃的联盟之意,他决定坦诚地问出口,以绝忧患:“你曾经费尽了心思去谋害公主,也曾费尽心思去救她,现在又费尽心思,借我的手让她在你的眼界里消失……你对公主的态度如此矛盾,让我无法判断你究竟是敌还是友。”
露妃是个聪明的女人,她自然明白即恒所顾虑的事,对此,她的答案也简单得出乎即恒预料:“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这一点我可从来没有掩藏过。”
即恒不由警觉了起来,露妃看着他掩口笑道:“陛下不容她时,我就让她消失;陛下回心转意,我就设法让她回来。我所有的行动只源于陛下的心意,因为放眼天下,只有我最懂,也只有我能替他做到。”
她以轻松的口吻说着异常残酷的话,而每一个字的背后都是对和瑾无尽的折磨。
回忆历历在目,即恒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只是这一次,是我自己的意思……”露妃悄然叹了口气,话里蓦地染上了几分惆怅,在那双奇异的三色瞳里静静流淌。她低下声来喃喃道,“再犹豫下去,只怕今后会更加难以收场,不仅对陛下,对谁都不好。”
即恒有些不能领悟露妃的话中之意,但他直觉那一定是非常糟糕的局面,竟会连这个以祸世为乐的神女都无法放任不管,决意要出手挽救。
“娘娘,请告诉我公主现在究竟是什么状态。”即恒按捺住不安,急声问,“她没有死,但应当也不算活着。这一点娘娘你一定非常清楚才是。”
露妃回过神,不置可否,即恒便知道自己已猜对了答案。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嬷嬷紧张的呼唤声:“娘娘,娘娘——”
即恒闻声立即闪身隐入帷帘之后,露妃一同离开窗前,对着门外的影子蹙眉轻斥道:“何事喧哗?”
“娘娘。”嬷嬷在门外躬身道,“卫队长带人要搜查雀翎宫,说……说雀翎宫有刺客……”
“刺客?”露妃一怔,身后骤然闪过一道银光,携着月华的凉意,划破空气稳稳贴在了她的颈项上。
她僵直在原地不敢动弹,一瞬过后才心念电转,不觉又好气又好笑,压低声音对身后之人怨怒道:“你还怕进了雀翎宫就没机会再出去了吗,竟然引来这个祸事精?”
身后少年无奈地叹口气,在她耳边回答:“娘娘的寝殿凡夫俗子怎敢轻易入内,自然多一条后路就多一个保障。”他低笑道,“况且夜深人静多有不便,我这也是为了娘娘的声誉着想,得罪之处还望娘娘见谅。”
露妃狠狠地横了他一眼,可惜即恒在她身后看不见。
少年动了动擒住她手腕的五指,催促道:“娘娘小心身子,请开门吧。”
老嬷嬷眼见露妃被挟持着走出来,脸色顿时煞白。
“别喊。”露妃匆忙制止她,倦怠的容颜上满是愁苦与惊惧,“若惊动卫冕,他会杀了我的。”
越过女人的肩膀,少年清秀的脸上目露凶相,他的眼神与手中刀刃一样寒光冷冽。嬷嬷顿时不敢出声,紧张地向大殿方向张望了一眼。在附近值守的宫人望见此景,也纷纷吓得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即恒立刻对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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