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鹿-湮菲》湮菲-第274章


“莫不是’天命’预示了河鹿的灭亡,因此让你忿忿不平?何以将它贬低得如此一文不值。”陛下冷声嗤笑道,毫不留情地将白子之路一一堵死。
即恒皱着眉头丢来一记怨怒的眼色,闷声说:“若你口中的‘天命’让河鹿一族灭亡,那么现在超脱了四大卷之外的存在的我,岂不就是‘天命’不能自圆其说而得来的矛盾。”
陛下怔了怔:“矛盾?”
这个词让他一时感到很新鲜,却又有些不能理解,盯着即恒荣辱不惊的脸,颦起眉头思索了起来。蓦地,他赫然顿开,不由舒展眉头朗声笑道:“哈哈,即恒队长果然妙人妙语,一语精湛!’矛盾’……”陛下认真咀嚼这两个字,随之想到了什么,玩味地笑道,“不错,你是这天地间的矛盾,那六公主也一样是本该不存在的’矛盾’。”
这话让即恒手中棋蓦然顿住,他抬起眼凝视陛下,犹疑地问:“陛下这话何意?”
三生为王,三世为煞。和瑾在天书中的命格本该是一统四方的帝王,可她却以女子之身降生,在以男子为尊的天罗根本没有机会问鼎王位。沁春园窃听了陛下与隐公主的对话之后,即恒多少了解了一些缘由。但让他想不通的是,为何被尊为“天命”的天书会突然出现截然相反的预言。
“所谓天命,正如这盘棋。”陛下轻扣着棋盘边缘,将即恒的目光吸引到了棋盘之中,“这盘中黑子本该照它的命格,一步一步规矩行走。偏生一枚白子横叉其中,便将黑子之势尽数打乱,一切布局又得重头再来。天命箴言并未预测到这枚白子的出现,任白子横刀直入,扰乱了命盘。天书因此成为一堆废纸,天命也沦为一场笑话。”
即恒忽然隐隐约约察觉到了真相,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这枚白子就是……”
陛下的目光在敞亮的灯火之下悄然冷凝,他沉默了片刻后叹声道:“是先皇。”
先祖皇帝未定王储,却派了瑞王前往甄家交洽联姻一事,其心之属昭然若揭。可瑞王之上尚有兄长,骁勇善战屡立战功,朝中威望与才德优良的瑞王不相上下。自古储君立长为安,立贤有险,因此先祖皇帝十分犹豫。
甄一门所带来的天命箴言,无疑让先祖皇帝大为欣喜。
而远在京都百里之外的甄家,甄玉棠所见到的俊雅公子令其一见倾心,她以为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天子……
“夺手足之位,占手足之妻。”当年的腥风血雨仿佛仍能通过只言片语重新被唤起,浓烈得令人窒息。
“人类对欲望的忠诚远比妖魔更甚。”即恒皱紧眉头冷冷地哼道。
陛下冷着脸看着他,龙颜不悦道:“说得好像你曾经不是人类一样,现在却连人类都不如了。”
即恒顿时语塞,竟又无法反驳。
“总之,先皇得知个中缘由后勃然大怒。他不甘受控于天书操纵,举兵逼宫夺下了王位,随后又以王族之礼,强娶了甄玉棠。”固然是陛下这般花名贯身之徒,对这份先辈的丑闻也明显的很是尴尬。即恒终于明白,为什么陛下会那么执着于维护皇室的颜面,连自己都看不下去,就更不用提别人怎么想了。
“所以甄玉棠不肯就范,入宫之后仍然与瑞王有来往。可既然甄家认同了先皇即位,她这么做,恐怕得不到甄家的支持吧?”即恒悄悄地叹了口气,心底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抽痛。他忽然想到了和瑾,此情此景,与她母亲生前又是何其相似。
陛下不置可否,他目光里涌现出来的锐利已经足够说明了一切。当年那个女子给天罗带来的动荡,令两世人都无法忘怀:“她入宫以后,纵然先皇百般讨好也挽回不了芳心,非但如此,她甚至在暗里与瑞王一党勾结,意图再掀战火,以天命之名取缔先皇。最终,先皇忍无可忍将她送去了沁春园,名为安胎,实则是为囚禁。”
即恒执子落下,面无表情道:“恐怕不是囚禁这么简单。”
陛下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面上掠过苦笑。十六年前甄玉棠入宫的迎驾车队浩浩荡荡贯穿了京都城,多少人艳羡,新君与新妃的佳闻在京都城里相传至今。本以为如此残酷的真相已足够令人心冷,但在这于人世漂泊的少年而言,似早已见惯。
陛下玩弄着手中的棋子,一时涌起几分感慨,轻叹道:“先皇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但绝非冷酷无情之辈。他自然是希望孩子是自己的,而他的母亲也能平安地生下他。”
即恒沉默了良久,不知该说些什么。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总是会用一个温柔的理由,来为自己的残酷当借口。真正在乎一个人又怎会将她赶到千里之远,真正爱一个人又怎舍得让她独自去面对生命的转变。
“先皇不惜利用甄玉棠作饵,可有钓出瑞王这条鱼?”
冷不丁的问话让陛下忍不住轻咳了一声,他眨了眨眼睛眯起眼,凝着即恒岿然不动的脸色玩味地喃喃道:“有时候,朕总要怀疑你究竟有没有心。”
即恒闻言抬起脸,满脸都是不悦:“我的心是实的,有血有肉扎一下就会痛。”他字正腔圆地郑重道,“既要自残又要喊痛的矫情,我不屑。”
还有谁敢在陛下面前如此放肆,陛下定要将他剁了。唯独这个少年一再口无遮拦,一再触怒他的颜面,他却总能在盛怒之下,反生出一股格外的快意。
“别人不敢说的话,定然不是什么好话,你又何必揭穿呢。”陛下无奈地笑道,随后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直到被冷凝全数覆盖,“瑞王自然出现了,他和隐姑里应外合,想接甄玉棠离开沁春园,但遭先皇埋伏的兵马所截杀。隐姑被擒,瑞王逃脱,先皇趁胜追击缴杀叛军,但瑞王却就此消失,至此十六年都杳无音讯。”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该如何挽救我的手速,每天都在写,依然是周更少女_(:зゝ∠)_
☆、胜负
棋局正酣,然棋局之外的博弈亦是动魄惊心。即恒对瑞王的失踪并无意外,一个人如何能够消失十六年而不见世,况且大仇在身,重担未成。除了已不在人世,哪还会有第二个可能。
“既然瑞王就此失踪,那清理了沁春园的又是谁?”即恒问道,“瑞王失踪,隐姑被擒,叛军群龙无首,又怎能在先皇锐士的铁骑下血洗了沁春园。这不是很奇怪吗?”
陛下皱起了眉头,火光在他脸上跳动,将那张俊逸的容颜勾勒出一道冷峻的阴影。
那份沉默就像一条冰冷的蛇蜿蜒爬上背脊,即恒缓缓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愕然道:“他竟然连……”
“甄玉棠是自焚而死,与先皇无关。”陛下沉声制止,拧起眉头声色俱厉,“是她自己放火烧了宫殿,甚至还想扼杀初生的骨肉。若非先皇派卫冕冒死去夺,六公主只怕早已死在襁褓之中。”
寂夜里风来微凉,陛下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笑意凉薄而轻蔑:“你莫要以为先皇待小瑾不好,她能安然活到今日,难不成还是仰仗着那只顾私情,虎毒食子的母亲吗?”
即恒良久才吐出一口气,一种难以言明的战栗油然而起,在心头微微地发颤。他无法判断陛下所言真实与否,但从肃然凝重的神情来看,多半没有诓骗的必要。
十月怀胎,女人本就比男人对孩子更为情深,何况那是深爱之人的子嗣。纵然不能承担身份所给予的使命,但总归是两个人共同的美好与希望,又怎会舍得下手,又怎能下得了手。
“或许甄玉棠不愿看到的,就是和瑾要受今日这番折磨。与其苟且偷生而受辱,不如保全尊严去赴死。”即恒低下了声音缓缓地说。
陛下的目光满含不屑,他只冷冷地哼了一声,脸上尽是冷笑。即恒无心猜测陈年旧事,也无意去理清皇室中纠缠难解的感情纠葛,他沉声对陛下说道:“不论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对于皇权的落定,我想陛下都不必再有丝毫的顾虑了。”
陛下听了这话,忍不住嗤笑道:“即恒队长凭什么这般断定?”
即恒定定地望着他,目中沉稳而幽静。一旦到了谈筹码的时候,这个少年迅速恢复后的冷静,着实像个高深的赌徒。
“甄玉棠在沁春园布下的玄奇阵法,因年数久远,后山山体塌陷而崩毁。她圈养在法阵中的妖魔亦被放了出来,在沁春园后山中据山为王,这些陛下都有亲眼所见。幽闭的阵法一旦被破了气,便不会再有启动的可能。”
陛下对此并无所动,他撑起双手,眉目之间凝聚的都是傲气,哼声道:“甄一门那些玄乎的伎俩,朕并不以为惧,就算她有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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