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恶妇》第66章


“你就说罢,免得这会儿,大家都闲着,没个说话的人儿。”茭娘被引起好奇心,自然要问个清楚明白。刘三嫂坐下:“这要是大户人家,也不缺银子,女儿家生下来,还能好好看待,顶多就是觉得生女儿多了,会觉得晦气,这倒也罢。”
听到晦气两个字,苏母已经皱眉:“哪是这样说的,生儿长女,都是命里带着的,有些人家不积福,生不了儿子,哪能怪女儿?”茭娘也在那点头。刘三嫂继续往下说:“这要是小户人家,生的头一个女儿,还能逃过了命,若是生到两三个,还是女儿,也不说什么别的,登时尿桶里面就溺死了。”
“竟然有这等事?”苏母站起身惊讶地问,刘三嫂点头:“我已经问的清楚了,稳婆还说,就算有些大户人家,有钱养女儿,见稳婆接生下来的是女儿,也多有嫌弃稳婆晦气的,所以这稳婆,个个都怕接生了女儿,别的倒不打紧,若接生的个个都是女儿,不是儿子,就连吃饭都没处吃了。”
苏母见茭娘脸色都气白了,忙拉住刘三嫂示意她不要说了,这才对茭娘道:“只怕是稳婆希图多得些赏钱,这才夸大其词,媳妇,你也不要放在心上。照我瞧来,为官的人,是要施德政讲教化的,若连这样不好的风俗都不肯阻止,怎能算得上好官,所以这溺女的事,有是想来有的,不过没有这稳婆说的那么厉害就是。”
刘三嫂见茭娘脸色都白了,也生怕有个好歹出来,急忙顺着苏母的话点头。茭娘的神色慢慢好转,就对刘三嫂道:“等洗三那天,我再问问。还有,这惯常的,地方上的事,他也常去的,到时也问问。”
刘三嫂应是,苏母也就又和茭娘说几句闲话。
转眼洗三那天,有来往的缙绅太太都来添盆,自然柳太太照常不肯来,能进产房和茭娘说话的也只有来往比较亲密的,茭娘问起稳婆说的这件事,王太太的脸色先变了,接着王太太才笑着道:“这种事,我们家里是没听说过的。”
沈妾也坐在一边,也笑着道:“奶奶问这话,就问错了人,大户人家,娶妻纳妾,为的是生儿育女,若是偏爱孩子的,这是常见的,可也没有这养女就要溺死的事。至于那小户之家……”
沈妾顿一顿就微笑:“我当初养在家里时候,爹娘也从不和我说这些闲话,竟是不知道。”茭娘看着她们几个神色,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微笑着道:“果然就是我白问了,想来这添油加醋的话,也是有的。”
王太太和沈妾松了一口气:“奶奶说的是。”刘三嫂已经在外面道:“稳婆要来给奶奶磕头。”说着稳婆已经笑的合不拢嘴地抱着一个包袱进来,这包袱里,就是今儿各位来添盆的礼物。稳婆把包袱放在地上,这才跪下给茭娘磕头:“奶奶大恩大德,姐儿必定也是大富大贵。”
茭娘点头说了两句多谢的话,这稳婆也就站起身抱着包袱,笑眯眯地出去。王太太和沈妾也就起身告辞。从这到外面还要走一段,沈妾已经对王太太叹气:“这件事,总是心知肚明的,我瞧苏知县也是个好官,若是说了实话,只怕苏奶奶就会和苏知县说,到时止住了这件陋俗,也是好事。”
王太太鼻子里面哼出一声:“这一任官来了,止住了,可是下一任官呢?那些女孩子,就没投了个好胎,到时不过是白白的……”说着王太太就快走两步,要上轿而去,沈妾给她掀着轿帘,故意打趣:“若是这样,倒更要积德,好求下辈子,能转个男胎。”
王太太噗嗤一声笑出来,也就上轿而去,沈妾也往自己轿子走去,轿子转出县衙后门,已有几个人走上县衙大门,在那要递状子,沈妾瞧了一瞧,见是几个乡下人打扮,想是因为琐事来,也没放在心上,让轿子离去。
苏桐刚和裘师爷他们说完话,正要回后衙,就听到有人来告状,说很急,也就往堂上去。来告状的几个农人打扮的,那状子想是央村里秀才写的,还有几个别字。苏桐接过状子仔细瞧了瞧,就对被告道:“据这状子,你拐带了别人家的女儿养大了,这会儿别人寻来,你就该把女儿还给人家才是。”
☆、第66章 案子
这被告看起来老实憨厚的很,也没写状子,听到苏桐这样问就连连磕头:“青天大老爷,这冤枉啊。这女儿,不是我拐带的,是当年我初娶了媳妇,媳妇早上出门时候,见他家抱着一个襁褓往山上去,襁褓内哭声不断,我媳妇好奇,跟着去了,见他要把孩子活埋了。我媳妇是个慈悲的,说这是一条命,哪能活埋了?跑出去问他家,才晓得他家已经生了三个闺女,这是第四个,说要活埋了,好让女儿不敢投胎到他家来。我媳妇见他要把土盖上,急忙把孩子抱在手里,说就当这孩子死了,抱回去给她养罢,这才抱了女儿回来。他家还说,这样一个晦气,亏她一大早捡来了。”
这农人还没哭完,原告就尖声叫道:“老爷,他全是信口胡说。”说着这原告也跪下磕头:“老爷,这状纸已经写的清楚明白,就是他家拐带走了我的闺女。老爷,小的虽是个种田的,也晓得不能做畜生之行,我和我媳妇生了六个,前面四个都是闺女,这是实话,后面两个是儿子,可小的也没亏待了几个闺女,老爷,老爷,这拐带良人之女,是要砍头的。老爷,小的只求把小的闺女还回来。”
被告又在那叫屈,苏桐听了原被告两造的话,一时不好判断,于是拍下惊堂木:“今儿天色已晚,待本县退堂后仔细读了状纸,再行判案。”两边衙役高声喊威武,苏桐起身离开,离开之前,却已经给一个衙役使了眼色,衙役会意,去换了衣衫就悄悄地跟在原被告之后离开。
原告一路走一路骂:“不要脸,偷了我的女儿,我这会儿打听出来了,还敢不还来。”这被告用袖子擦着眼睛里的泪:“这女儿不是我偷的,是你家不要的,我都养了十多年,人家聘礼都下了。”
“我三叔都说了,就是你偷的。”原告更加得意洋洋,还高声喊:“都来瞧瞧了,这是偷了我女儿的人,这会儿,都告到堂上了,他还在这狡辩。”立即围拢了人,衙役的眉微微一皱,也悄悄地隐在那听他们各自诉苦。
苏桐退了堂,来寻裘师爷:“这个案子,你瞧着谁更可信?”裘师爷的嘴一砸:“要我说,两个都有可信的,也有不可信的地方。”
苏桐点头:“拐带良人之女,罪名大了,同样若这家人真不是丢了女儿,敢来告状,还是原告,这罪名,也不小啊。”
“若是去问问邻居?”裘师爷话话让苏桐笑了,点着那状纸:“你瞧瞧,这两家是什么关系,都是住隔壁村的,算起来,还沾一点瓜葛亲,这种事情,去问邻舍等人,必定是有两造都相帮的,也有两造都不相帮的。”
裘师爷哦了一声,难怪这样难办,不过,裘师爷刚要说话,就有人来报那衙役回来了,苏桐让他进来,衙役把看到的经过都说了。最后衙役道:“照小的瞧来,真是各自都有理,这件事,小的也不晓得,到底该听谁的。”
裘师爷噗嗤一声笑出:“你若能晓得,你也就当官了。辛苦了,下去罢。”说完裘师爷见苏桐皱眉,就对苏桐道:“那,在下就去打听打听。”苏桐点头,两人又说几句闲话,也就各自分开。
茭娘还在坐月子,苏桐的晚饭就是苏母让人准备的,苏母一边抱怨儿子怎么今儿回来的这么晚,一边问他到底是什么案子。苏桐把这案子说了,苏母的眉皱起,把刘三嫂那天听稳婆说的话全说了,最后还道:“今儿来添盆洗三的那些,我也问了,瞧着个个掩饰,装作不知道那些小户人家的事,可我觉着,这种事,她们难免会有耳闻的。”
苏桐抬头看着自己的娘:“还有这样的事?”苏母瞪儿子一眼:“你还是做父母官的,怎么连这样的陋习都不晓得?儿啊,我和你说,这种事,总是不对的。虽说是男子承继宗族,可是若女儿家都死光了,天下哪里还能延续下去?”
苏桐急忙把碗筷放下,站起身对苏母拱手行礼:“母亲教诲,儿子知道了。”
苏母把儿子拉起来:“那天我听说之后,就在想,若是你出一个劝诫别人不要再溺女的告示,也不是什么难事。可难的,是这件事以后再不会有。”苏桐也明白这个道理,和苏母商量,只是首先要让人去打听,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是穷人家养不起儿女,于是狠心把来溺死,还是只因为是女儿就不喜欢,因此溺死,这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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