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策》第289章


此时此刻,寺院另一边。
碧溪面上带着笑意,端着茶走到章夫人身边。
“夫人,夜君到了。”
安心礼佛的章夫人转头过来,接过茶来却是笑:
“所以月儿那丫头,多半又是派你过来当说客的。”
碧溪愣了愣,随后笑道:“夫人当真是心思通达。”
“陛下听着夜君阁下连着赶了两天的路没休息,便说午膳时候再带他来见夫人。”
章夫人笑:“只怕不仅仅是这样,那丫头自己也留在那了。”
碧溪亦是笑:“确是如此,陛下也跟过去了。”
章夫人闻言却只是笑:“这丫头,我算是管不了了。”
“此前听着说她当年那个师兄过来,让宸卿走了,我心里颇不是个滋味,只想着这丫头这么多年算是白过来了,分不清好歹。”
“如今我也总算是放心了,宸卿这孩子是个靠得住的,月儿这些年过来的苦,她欢喜便是最好。”
碧溪笑:“夫人说得是。”
忽而又道:“只是,这寺院……”
章夫人摇了摇头:“我便不管她了,大抵这丫头也什么都敢。”
“到底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便是,何况这许久先例也不少,不是在佛前闹腾,我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右他二人也是许久不曾好好聚一聚了,既然月儿这丫头想着来这里见面,让我安心,我便也没什么挑的,不若多抄抄经文。”
碧溪笑:“是。”
“夫人,那婢子便先去寻常嬷嬷,陛下吩咐着将早膳送到客房里去。”
章夫人笑了笑,点头:“让常嬷嬷照着我三年前给月儿备的那份准备。”
“且去罢,及时送,别凉了。”
碧溪称是,便匆匆退下。
早膳送到客房,碧溪小心翼翼地敲门,等陛下应了一声,匆忙进去搁下食盒便退出去。
屋内暖融融的点着香。
弋栖月斜靠在床头,任凭夜宸卿这厮半闭着眼睛躺在她腿上。
他的长发毛绒绒的,平日里她不喜欢痒,但如今却觉得心里格外舒服。
低头下去瞧着他,伸手出去抚他的脸。
于是这厮便动一动头轻轻地蹭她,用薄唇吻她玲珑的指节。
而她更欢喜他长长的睫毛在手心微颤的触感。
一边早膳已然送来了,弋栖月伸手过去,恰恰可以碰到,便取过来打开这个三层的饭盒。
弋栖月一瞧着里面的菜色,便看出来这是当年母亲安排给她养身体的。
心里一暖,大抵也知道这是母亲的用心和对她的宽心。
终究看得最清楚的人,是母亲吧。
哪怕她曾自诩能看透母亲一些作为的意图,却不得不承认母亲的清明。
她想,如果她不是一个固执的人,或者说,如果、她如今还强扭着头脑欢喜墨苍落,昨晚她到达时候母亲僵着脸的一番话,也足以让她将一切看清。
弋栖月原本也是极为严格的人,除了生病受伤,从不肯在榻上吃饭,如今想了想,舍不得旁边这厮,于是妥协地便留在榻上。
“宸卿,吃饭了。”
抬手戳了戳他的面颊。
夜宸卿唇角勾了勾,其他却是懒洋洋的一动不动。
弋栖月笑,垂了眸子又道:
“你这厮,瞧瞧这里面的,想吃什么,朕给你弄过来。”
他低笑:“都好,陛下说了算。”
“陛下给的,都好。”
弋栖月心里倏地一软,算计着怕他空着胃,便先取了小米红豆粥过来,一勺一勺喂给他。
这厮便懒洋洋地枕着她,乖乖张口一勺一勺喝。
偶尔大抵是有些烫,他皱皱眉头哼一声,等她抬起勺子来吹得凉些了,他便心满意足地再吞下去。
懒得冒傻气,偏偏她就是欢喜。
甚至想着,即便是在深山老林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若能如此过上一辈子,也是幸事。
半碗粥给他喂下去,搁下碗来,用筷子夹起一个小丸子。
稳稳地夹着给他送到嘴边,这厮启口咬住,弋栖月却只觉得他将筷子也咬了一下。
正笑着想趁此逗弄他,孰知这厮却低低道:
“筷子硬。”
“陛下……换一换。”
微微一怔,随后大抵也明白,弋栖月咬住一个丸子,而这厮撑起身子来仰头凑近她。
唇边碰上一个温柔暖和的东西,弋栖月把丸子送到他口中,末了又不知饱足地蹭了蹭他的嘴角。
夜宸卿这厮便低笑。
这大抵是一直以来,吃得最为热闹却又最为安静的一顿饭。
末了弋栖月将东西收拾好搁到远处的案几上,再回来夜宸卿这厮垂着一对眼睫毛又睡了过去。
他眼眶四下依旧是乌青一片。
弋栖月瞧着,心里便想,真不知这风雪如此大,他是如何不眠不休地赶过来的,又冷又累。
何况她仔细想想又知道,前几日东南边陲一战,这厮忙活了大半个晚上,生生将耶律泽逼退到洛水之后。
弋栖月只觉得心里暖融融,却又酸酸涩涩的。
分明想见他,偏偏又舍不得他跑。
伸手出去抚他的脸,又小心地悠着力气,怕弄醒了他。
而后索性坐在塌边,从枕头下摸出一封信来。
此前瞧了不少遍,如今却还想瞧。
正是这厮战后专门用苍鹰给她送来的信,鸟儿飞得快,早早便到了。
信里他将一切都说了,一则是此前的四面南歌,二则是内外呼应,三则是逼退多少里的具体算计。
末了还提了两件事——
一则是南皇没了消息,南国应当是元气大伤,近期是可以趁机介入。
二则竟是细细地给她交代了当初她安插在南国的北宫将士,在此番计划之后的人数变更,从用了多少人,死亡,到轻伤重伤,皆是细细交代,偏偏伤亡的不论是人数还是比例,都是极少,可这分分明明是一个半险的计划,如此低的比率,大概是他提前花心思谋划了许久的结果。
正文 295 内奸
“现在四下都是什么情况?”
南国军中,主帐里,耶律泽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来。
卫成碧守在床榻前,眼圈却不知不觉地红了。
上一次南歌四起,军心涣散,她是看得出来的。
南国的军队步步而退,而她便跟随在陛下身边,一路退到洛水之后,陛下的眉头始终都没有舒展开。
好不容易烧了桥,可是卫成碧知道,这桥是南国的百年古桥,是当初开国皇帝过洛水时建的桥,是南国的图腾与象征。
军队驻扎下来,天边只有一丝浅薄的光,而陛下连主帐都没有进,便匆匆而去。
不久之后,那边就响起来激昂的宣誓之声。
陛下是在鼓舞士气吧?
他再回来时,天边有隐隐的鱼肚白。
他眉头带着掩饰不去的疲惫,卫成碧看着揪心,想劝他回去歇歇,却又不敢开口。
耶律泽便停在主帐门口,目光似是要望穿洛水。
“不可以再退了。”
“洛水时天堑,他们再攻过来,南都便守不住了。”
“加紧练兵,能缓一时算一时。”
耶律泽的声音发哑。
卫成碧在一旁听着,心里一抽又一抽。
想说话,可是又不知该说什么,生在小户人家受尽欺侮,她本就不是见多识广的女子。
可犹豫间,前方的高大身影却轰然倒下……
为了稳固军心,主将在军中封锁了消息,卫成碧便一人守着他,伤病员多,只有一名太医小心地候在营外。
直到当天晚上耶律泽才醒过来,一睁眼就皱着眉头看她。
卫成碧咬了咬牙:“陛下,一切都好。”
“将士们并不知道陛下身体不豫。”
耶律泽的眉头略微放松,外面太医也小心翼翼地进来,再给他把脉。
“陛下操劳过度,应当好生休养。”
卫成碧战战兢兢地听着,同时心里苦涩地想——
如今陛下又如何能好好休养呢?
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借着已逝南太后的名义,终于说服他多躺几天。
可是躺着不等于休息,陛下还在硬撑,有时候会在床上看军情汇报,甚至做出批示。
卫成碧从未和他同床过,如今夜里便坐在塌边的矮凳上守着他。
却也知道,他睡觉都睡不踏实,甚至可能还不及她一个坐着睡觉的人。
当真不知是谁把他生生逼到这等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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