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匪下山》第57章


在场诸人都心知肚明,兵士出身行伍,历来军规森严,军令不从便要责罚,余小尾身为一屯之长,这责罚就自然而然地落在她的身上。
而此刻陆轻舟的心中如明镜一般,此前混乱的局势渐渐被捋清头绪——出兵围击敌方辎重本就是密令,军中知道的人十分有限,敌军显然提前知道了情报,这说明军中早有内鬼,不是来自盘水屯大营,就是来自琅山,眼下最要紧的不该是惩治余小尾,而应当暗中探查。
“不成,我要去——”
陆轻舟想了片刻,掀开被褥打算下床,不料起身时双腿竟全然不听使唤仿佛木头似的——
陆轻舟心中一惊,“我的、我的腿……”
榻前的兵士见状,连忙放下手头的东西上前去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安慰道:“陆大哥您先别急,定是您躺了多日,一时站不起来也是有的!要不然,咱们这还有梁神医在,他定能想出法子来!”
说罢转头朝帐外喊道,“快!陆大哥醒了!快去请梁神医!”
“等等!”陆轻舟连忙制止了他,狐疑道,“你方才说什么?梁神医?哪个梁神医?”
“自然是素有琅山医贤之称的梁神医啊!营长您有所不知,您回营那日,恰好梁神医在,否则眼下还不知如何呢!”
“梁长风?”陆轻舟单手扶着床沿,一寸寸艰难地挪动着身子,眉心却越皱越紧,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这么说这通风报信之人……既不在军中,又不在琅山?”
“您说的是……”
“陆大哥!梁神医来了!”
此时门口的侍卫领着梁长风大步进入帐中,直奔榻前来,梁长风还是那副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样子,连招呼都未打,抓起陆轻舟的腕子就要把脉。
“梁大夫,”陆轻舟虽起不了身,但也坐在榻上点了点头算是拜过,“劳您费心了……”
眼下他浑身乏力,连说话也没什么气力。
梁长风略略看他一眼,撇嘴道,“哦,你知道就好。”
“不知梁大夫如何会在这偏远的盘水屯呢。”陆轻舟借着话头,想要问出写究竟。
不料梁长风也是个机灵的,两句就驳了他的话,不耐烦道,“你就别顾着我了,管好你自己罢!”
陆轻舟牵着苍白的唇角笑笑,“都是些皮外伤,有梁大夫在,我自不必担心。”
“什么皮外伤,你这腿——”
梁长风话音未落,陆轻舟的心就已经揪了起来,再看着屋里的人一个个都不自然地别过头去,心中已然猜得差不多。
“梁大夫但说无妨。”陆轻舟轻声问道,“我知道,我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若落下什么毛病,也是应当的……”
梁长风听他这样说,心中更加不忍,收了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就记着,自此往后,若有个阴天下雨的,大雪霜降的,早晚生雾的,回南梅雨的,就在家捂着大被躺着睡大觉,知道了么?”
陆轻舟茫然地摇摇头。
“我这么跟你说吧,这外伤止血容易,但你这伤断了腿上的经脉,起码三年五载的是站不起来了,若用我的方子细细调理,或许有一日还能起身,倘若调养不好……”
梁长风默默地给了他一个眼神:你大约该心中有数。
此话一出,屋里的众人都耷拉下头来,一时间没人敢做声。
梁长风素来心直口快,可眼下心中竟有一丝懊恼,他看着陆轻舟默不作声的模样,料想着此事若是换做旁人,大约已然崩溃了,而他却只是垂眸呆坐了片刻,抿着一双薄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旁人心中,他一向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不料眼下却没多说一句抱怨的话,没落一滴泪,甚至没有一个失落的眼神。
末了,陆轻舟才慢慢开口。
“不管怎么说,多谢梁大夫的救命之恩。”他抬起双手来,稳稳揖了一礼。
“你……不在乎么?”
“在乎。”陆轻舟苦笑了笑,“可是用一双腿能换盘水屯这么多兄弟的性命,挺值的,不是么?”
第48章 我见青山多妩媚,雨打
“行了,你要是没事,我也该走了。”
“梁大夫慢走。”
梁长风起身收起药箱,帅气地往身上一挎,就是要道别的意思,但还不忘回过头来损两句,“你可知道,因为你这个事儿,都不知我的医馆里少了多少生意,哎。”
在场的都心中有数,梁长风虽为神医,但从前在琅山一向闲散惯了,打理自家的医馆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每日听书喝酒,或是在城中闲逛,一个月都没出诊过几回。眼下才走出没两步,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问道,“哎?那你跟余姑娘……”
这话问得陆轻舟心尖一颤,他眼下的境况,确实没什么资格再与她相伴到老了。
陆轻舟迟疑了片刻,垂眸道,“我还没想好。”
“哦,那你就好好想想。”
梁长风这就要走,未出门就听见帐外有侍卫报信:“报,屯长从柳将军那回来了!”
“呵,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我看你也没多少时间想了。”梁长风话里话外满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最后摆摆手算是道别,“走了!”
梁长风才一出营帐,陆轻舟便坐不住了,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即刻吩咐帐中侍奉的两个兵士,“快,扶我去见屯长。”
“可是您的伤——”
方才梁长风才嘱咐过,如今他伤势颇重,要卧床静养的。
况且这眼下,正下着毛毛细雨。
“无妨,我有要紧事要跟屯长商量,此事耽误不得。”
“快,把那四轮车推来——”其中一个兵士招呼道。
“四轮车?”陆轻舟心中困惑。
那兵士迟疑了片刻,笑着解释道,“哦,是屯长两日前命人给您做的,说等你醒来后出入多有不便,所以……”
陆轻舟默默点点头,心中不知为何竟轻松了不少,“她竟早就知道了,这样也好……”
话说余小尾被柳将军召去后,就已经心中有数,此番行动失败,无论她余小尾有什么理由,身为屯长,这罚还是要领的,那柳将军也是个治军严明之人,不由分说就将她拖出去一顿军棍伺候,打得余小尾背上是皮开肉绽,没一处好地方。
少顷,营里的兄弟就抬着条凳将余小尾抬回了自己的营帐,这回来的一路呲牙咧嘴喊爹骂娘,骂的尽是那坏了她行动的奸细害她遭了这么一顿毒打,等她哪天好了,定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于是当陆轻舟披上件外衣,由侍卫推着到了余小尾的营帐中时,站在营帐外就能听见她的哀嚎,劈头盖脸飞来一句,“我日他的哎呦我的老腰……疼死姑奶奶了!慢点慢点!干什么!不许掀!”
帐子里聚了一屋子的人,有的端水端药,有的铺床盖被,还不忘劝和道:
“可是屯长,您不上药这伤怎么好得了啊……”
“不上药!我说不上药就是不上药!你离姑奶奶远点儿啊!男女授受不亲!姑奶奶就算有伤也轮不到你来上药!更何况,嗷——”余小尾疼得长嘘一声,“更何况姑奶奶这就是皮肉伤,将养个三五日也就好了……”
“屯长,陆大哥来了。”
“啊?快请进来!……等等!被子给我盖上——”
余小尾立刻停止了哀嚎,双手撑着想要爬起来,回头却看见陆轻舟已经进了帐内,一眼便看见她腰上鲜血淋漓的一片,眼下余小尾居然还能咧嘴笑了笑,“柳将军打的,都是皮外伤,不碍事不碍事……你们都出去吧!”
一屋子的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鱼贯退出了营帐。
此时屋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这场大战下来,盘水屯上下损兵折将,就连他们二人一个半残,另一个也被上头打个半残,若说心中没有怨念,定是假的。
“柳将军处置得没错,这顿打也没白挨,我想过了,那琅山的凤景翎前脚下令咱们去设伏,后脚消息就传到了敌军的耳中,我想咱们营里的兄弟来不及去通风报信,定不是咱们的人干的。”
余小尾趴在榻上,不仅毫不在意身上的痛,反而头脑清晰多了,“莫不是问题出在了琅山?我看那梁长风来得也太是时候了,若说他没提前得到消息,我才不信。”
陆轻舟的目光落在她被鲜血染红的腰际,感觉心中一阵揪起的疼,方才回过神来,解释道,“梁长风及时赶到,恰恰说明这报信之人也并不是来自琅山,此事云台军已搅入其中,一旦事败必受牵连,凤景翎是聪明人,不会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他此番来找她,也是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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