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匪下山》第79章


“那就有劳军医了。”
军医这么一说,余小尾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几处果然疼得厉害,如今已包扎妥当,至于发烧昏迷,她更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我……怎么了?”她茫然地看着宋安宁,在这清一色男子的北凉军大营里,能够说些体己话的也就只有她一个了。
宋安宁亲手替她盖好被子,搬了两个枕头让她靠着,一身男儿装束,半点没有富家小姐的架子,撇撇嘴埋怨道,“你还说呢,那日海战,北凉军几乎全军覆没,你在海上漂了几日,幸得我大哥派了人沿着海岸线寻找了两日,总算把你救回来了。”
余小尾尽力把宋安宁说的这些拼凑起来,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脑海中唯独浮现出陆轻舟指挥战船消失在海面上的情景,无论她怎么喊,他都不回头。
“稀饭……陆轻舟呢?他可回来了?”余小尾在这军帐中寻了一圈,却从刚刚开始就没看见他的影子,于是抓着宋安宁的手腕追问,却看见她面上的笑意渐渐冷了下来,犹豫了片刻才沉声说,“小尾啊,这回北凉军折了不少将士,能寻回来的都已经寻回来了,但你也知道,海战不比陆地上,那些遗落在海中的尸首……只怕是寻不回来了。”
余小尾一听,心中凉了半截。
“你的意思是……”
“大哥已经派人找了好几日,寻回来的都已经好生安葬,失踪的将士也已经送了讣告回各自家中。昨日丽舟城陆老爷已经将陆小哥哥的衣冠下葬……”宋安宁的声音越来越小,不忍心再说下去,但还是鼓起勇气劝道,“你若是,养好了伤,我带你去看看他,好么。”
她的脑海中,突然想起那日出征之前,陆轻舟的话。
他说:“小尾,这回情况与之前不同,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你务必要小心。”
“不,他不会死的,他早就有所预料,说不定早就顺利脱身了。”余小尾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信心,掀开棉被竟要下床。
看她有些反常的样子,宋安宁连忙解释,“小尾,整个北凉军都覆没了,寻回来的不过百人,如今就算去找,也几率渺茫啊?”
“可是,你方才不是说,我也是漂了几日才被救下的么?”余小尾真诚的眼睛看着她,说得道有理有据,“既然我能活着,那稀饭也能活着。”
“可是……你要去哪里啊——”
余小尾飞快地穿好了衣裳,边束腰带边往帐外走,“我要去大将军府,求你大哥再派人手去沿岸找人。”
宋安宁一路小跑着跟上她,眼看着她骑上一匹枣红色的大马,追了两步,“可是搜救的船两日前就已经撤回来了啊!”
余小尾一路策马来到丽舟城,疾行至大将军府前的石阶上,翻身下马,未等府内小厮通报,自己就跨开大步闯了进去,任凭门口的小厮一路拦阻,都被她一招之内甩在了身后,轻车熟路地来到正厅门前的石板地庭院中,她单膝跪下,抱拳高声道,“末将北凉军余小尾,请见大将军!”
此时从正厅一侧出来一个面生的小厮,从旁劝道,“余将军,大将军现在正在议事,没工夫见您……”
“事关我北凉军将士性命,我就在这等着。”余小尾目不转睛答道。
“可是将军这……不合礼法啊。”
余小尾冷笑道,“我这人做事,不合礼法的事情还少么?”
半个时辰后,宋安宁匆匆赶来,好言好语劝了一番,虽然心中也为陆家小哥哥不平,但她心中更明白哥哥宋安随的立场,所谓云台军统帅,是绝对不会为了一个无名小卒大费周章寻人的。
余小尾不为所动,一心想等到宋安随面见她为止,宋安宁劝说无果,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进前厅去了。
宋安宁推开门进了正厅中,迎面就看见宋安随紧锁着眉心坐在楠木椅上,看来是明知道余小尾跪在门外,却还没想好要如何应对。
“大哥,你看余姑娘还病着,实在禁不住跪啊,要不你……”
宋安随凌厉的目光一瞥宋安宁,低声打断了她,“军中之事,你不必插手。”
宋安宁试探道,“我知道是军中之事,可小尾的性子你也知道,她要是闹起来,御前你也不好应付啊……”
这话算是说到宋安随心坎上了,抬手举杯抿一口清茶,依旧拧着眉头默不作声。
北凉军全军覆没,本来应该在他的计划之中,胜则算他宋安随治军有方,清剿水匪有功,败则除了北凉军这个心腹大患,本来是件左右不吃亏的事情,谁知这余小尾是真的命硬,这种情形下居然能活着回来,她又一向是个流氓惯了的性子,如果把他未曾派兵增援的事情说出去,陛下知道了,必治他个消极应战之罪。
好死不死的,那陆轻舟本是个残废,这回又偏偏搅了进去,殊不知这陆轻舟的父亲陆天鹤如今已是丽舟县令,水匪之事也在他的管辖之中,倘若陆天鹤一纸折子递上陛下眼前,他就算有八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如今之计,只能先安抚住余小尾,至于陆轻舟,但愿他再也别回来了。
宋安随单手撑着额前,只觉得这事棘手得很。
“大哥……”宋安宁猫儿似的声音飘到他耳中,提醒着他除了余小尾之外,还得想办法对付自己这个妹妹。
“你说得对,此事要是闹大了,确实不好交差。”宋安随的目光落在宋安宁身上,认真道,“我知道你与余小尾素来亲厚,这时候更该好好安慰她,免得出去胡言乱语,给我添麻烦。”
“添麻烦?”宋安宁不敢相信他的话,“大哥,鬼崖岛海战难道不是你的主意?是你命北凉军清剿水匪却又不派增援,怎能怪得他们?”
“此事没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休要胡言乱语!”
“那你解释清楚啊?”宋安宁不依不饶,她在北凉大营中几日,听回来的将士反反复复说了几遍那夜的情景,虽然不全然相信,可在宋安随这里竟听不到半句辩解,她倒是疑惑了。
宋安随腾地站起来,盛怒中瞪着她片刻,又消下气来,淡淡道,“我看你是在丽舟太闲了,等此事过了,明日便收拾东西,回雍州去吧!”
……
门外,余小尾一直跪到了夜幕降之时,晚霞的余晖披在她的身上,在青石板地面上拉下长长的影子,庭中来往的小厮丫鬟经过时稍稍停留行礼,走远时才窃窃私语起来,才半日的光景就已经传出不少流言,说北凉大军海战大败,北凉将军负荆请罪云云。
余小尾听见了也只当没听见,凝神静气,她不信宋安随可以躲她一辈子。
“你就算跪到明年,我也绝不会为他一人兴师动众,你明白吧。”
到了傍晚,清静的庭院中终于飘来她一直期待的那个声音,余小尾已经跪得膝盖发麻,踉跄地站起来,面对着他。
在他的身边,还有肿着一双眼睛的宋安宁,想来是她好说歹说了一番,还哭过一场,才劝得宋安随在百忙之中抽空见她一面的。
余小尾面对着他,为了眼下所请之事,已没有半分脾气了。
她也曾以为他是有勇有谋的少年将军,全然将自己北凉军数千将士的性命交到了他的手中,不料宋安随果然有谋不假,只因她是凤景翎的人,想要借此机会赶尽杀绝。
余小尾平心静气,眼中早就没有了怒意,垂眸道,“末将所请,不仅为了陆轻舟一人,还有北凉军未寻回来的数百将士的尸首,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宋安随负手走下台阶,黛色长衫在月色下显得格外阴郁,“不是我不允,我派出去的搜救人马两日前就已经撤回,加上陛下对北凉军临阵脱逃的表现震怒,下旨重责,这个罪名我替你担了下来,余将军,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临阵脱逃?”余小尾勾起唇角冷笑了笑,远在京城的皇帝怎么会知道,这世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晚发生的事,“我们北凉军十数艘战舰在鬼崖岛苦战三日夜,已经弹尽粮绝,可是预先承诺的援军迟迟不到,却下令叫我们死战直至全军覆没,究竟是谁临阵脱逃?”
那晚的战局,宋安随虽然有心拖延,但情况也确实在他的意料之外,但他身为将领,万事不可推卸责任,眼下也不想解释。
余小尾急火攻心,高声指责道,“此番水匪兵分两路,显然提早知道了我们出兵的消息,难道宋将军就只追究我北凉军出师不利的罪责,不去追究军中究竟是何人走漏了风声吗?”
宋安随眉心拧起,冷冷道,“余将军,此事到此为止。”
“宋将军的意思,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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