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娟明月如霜白》第115章


“皇上……”
“屈太医,令朕肚子疼的药可带来了?”
“皇上,你总是这般吃药,对身体……”
“屈太医,太后病了,朕怎么能够不陪着呢!朕让你开,你就开就是了。”
“这药皇上吃了,便会肚子疼,与慈禧太后有一般的症状。”
“好,朕相信你,之后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微臣明白。”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
玉录玳登上了藻韵楼,拜见皇上。
皇上站在窗前,玉录玳跪在殿中,殿中无烛光,只能趁着月色,隐约瞧见了他的背影。
许久,皇上转过了身。
“你过来了。”
“我在这里跪了许久了。”
皇上看着她,看着她的面容。
“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皇上。”她回。
“你来看我”他一笑,他困在瀛台多年,这么多年,她除了今夜,何曾来找过他
“你何时来过?朕怎么不记得你来看过朕?”
玉录玳没有言语。
皇上缓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将香囊络子甩在她的脸上,凝眉问她:“若不是这香囊络子,你会来看朕?”
她伸出了手,他紧紧的握住络子,冷色道:“你要吗?求朕!”
“求皇上将香囊给玳儿。”
皇上看着她扣了三个头,微微阖了下眼眸,道了句:“竹席子很凉,朕睡的不舒服。”
玉录玳抬起了眸子,看着皇上。
“怎么?”皇上挑了下眉。
“奴婢明白。”
荷已残,香已消,冷滑如玉的竹席,透出深深的凉秋。
玉录玳解下了罗裳,躺在了竹席之上。
皇上站在不远处的殿中,看着挂在墙上的画卷。
披拂高苔几树,橘黄沾紫陌晓。
光绪十四年三月上旬御笔
皇上移开了在画卷上的目光,看着床榻上躺着的她,床幔随风晃动,这相思,这离愁,刚从微蹙的眉间消失,又隐隐缠绕上了心头。
皇上解下了腰间的玉带,将衣服随手扔在了地上,缓步走了过去。
月光皎洁浸人,洒满这西边独倚的亭楼。
十月初十
这一早,太后寝宫的门帘挑起半个帘子,两人司衾侍女走到了床边,将旧的被子叠好,一人抱起了被子,一人将新的被子放在了床上。
玉录玳站在一边,这一个月里,老佛爷嫌弃起夜多了,被子免不了沾了晦物,对身子的恢复更不好,每日的被子都是要换的。
宫女跟著用银盆端好一盆热水,老太后用热手巾将手包起来,在热水盆里浸泡相当长的时间,要换两三盆水,把手背和手指的关节都泡随和了。
宫女又服侍老佛爷将脸腾了,才扶着慈禧太后坐在了梳妆台前,玉录玳走到了慈禧太后的身后,轻轻拢起了两鬓,为老佛爷敷上点粉,两颊抹上了胭脂,玉录玳握着老佛爷的手,给老佛爷的手心也抹胭脂。
“老佛爷的手细腻,圆润柔和 ,真像十八九岁姑娘的手呢!”
慈禧太后看了她的手,笑了笑,道:“哀家的手和你的手一般,玳儿也是十八九岁的姑娘啊!”
玉录玳抿着春,没有言语,她入宫已有二十多年了。
似水年华,都早已葬在了宫廷深墙。
玉录玳已经给慈禧太后装扮好了,一旁的宫女开了口,问道:“老刘已经在殿外侯着了,传唤吗?”
“传唤!”
“是。”
梳头的刘太监进入了殿内,玉录玳退到了一旁。
她今日还是以往穿的一身绿衣,宫中的有些爱美的宫女都画了淡妆,玉录玳虽然未画妆容,但是也换了一双从未穿过的鞋子,青鞋上绣著满帮的浅碎花,透著喜兴,看著利索、爽眼。
“玉录玳。”
“奴婢在。”
慈禧太后瞧着镜中的玉录玳,笑着说道:“哀家躺了一个月,想起了一些儿事情。”
玉录玳低着头。
“哀家记得那年,你为了讨哀家的喜欢,让烟雨和南寺拿来了彩线,哀家还记得你当时的手法。”
慈禧太后笑着,有些无力的手颤着比划着:“你用长针把线的一头钉在坐垫上,另一端用牙把主轴线咬紧、绷直,十个手指往来如飞,一会就编成一只大蝙蝠。”
“你编成的大蝙蝠,就和储秀宫门外往长春宫去的甬路上的活蝙蝠一模一样。”
玉录玳跪着,刘太监为慈禧太后梳着发。
“玉录玳,你可还记得怎样编吗?”
玉录玳叩首,回禀道:“奴婢应该还会编的。”
“将长针和各色彩线都拿过来。”
“是。”
过了不多时,宫女拿来了毛线盒子,回禀道:“太后老佛爷,奴婢拿来了各色的毛线。”
慈禧太后点了点头,道:“将盒子放在她面前。”
“是。”
宫女端着盒子,将盒子放在了玉录玳跟前的地面上。
玉录玳将线穿进了长针中,没有坐垫,定不住针,玉录玳凝着眉,将针插入了衣裤中,用腿夹着针,手缠着毛线,打了个结。
值班的太监求见入内,“回禀太后,皇上在殿外侯着了。”
“皇上不是身体不适吗?怎么起来了?”
“回禀太后,奴才远远便瞧着永禄公公扶着皇上,给皇上的肩膀疏松筋骨,估计也是担心皇上给慈禧太后跪拜爬不起来。”
“传哀家旨意,皇上卧病在床,身子不适,免率百官行礼,取消贺拜仪式。”
“是。”
太监出了殿中。
玉录玳跪在殿中,她编造出了大蝙蝠,叩首,并未言语。
慈禧太后看了她手中的大蝙蝠,道:“这蝙蝠栩栩如生啊!”
老佛爷瞧着大蝙蝠的眼眸,冷笑。
玉录玳低头叩首。
太监回到了殿中,慈禧太后道:“皇上可回去了?”
“回禀皇上,皇上已经回去了。”
“皇上身体如何”
“回禀老佛爷,皇上能够走路,心情看起来不错,脸也是有喜色。”
慈禧太后凝了下眉,道:“唤永禄过来,哀家有话要问他。”
“是。”
永禄跪在殿中,拜见太后,道:“慈禧太后老佛爷万安。”
“万安?”慈禧太后冷哼。
永禄公公叩首:“慈禧太后息怒。”
“哀家这一两个月病着,皇上都说了什么!”
永禄没有言语。
慈禧太后言道:“将李公公唤来。”
“是。”
李公公进入了殿中,“拜见老佛爷。”
“免礼,平身。”
“谢过太后。”
“这一两个月皇上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李公公缓缓说道:“皇上想要死在老佛爷之后呢!”
“他这样说了?”
“皇上在日记里一笔一划的写了,这日回到瀛台,一直是笑着的呢!”
慈禧太后凝了眉,道:“我不能死在他之前!”
李公公看了慈禧太后的面容,道:“太后老佛爷这两日的病情不都是好多了嘛!老佛爷会长命百岁的。”
十月十二
玉录玳站在南海前,夕阳西下,一片海都被染成了赤红。
这几日,慈禧太后和皇上的病情都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在慈禧太后身边服侍的太监和宫女们都是度日如年。
玉录玳跪在殿中,看着在一旁跪着的丽人。
“玉录玳,你可知罪”慈禧太后冷声道。
“回禀太后,奴婢不知。”
“还不知,这些香囊都是什么?”
玉录玳瞧着桌上的香囊,慈禧太后道:“这些都是从你的房间中搜到的。”
“回禀太后,这些香囊都是宫女们打的香囊络子,不过是为了能够在宫外的香烛店卖几个零花钱而已。”
“卖几个零花钱?你待在哀家身边多年,哀家竟然都不晓得你还揽了这个活计!你从中插了一手,又是为了什么?”
“回禀太后,奴婢不过是想要从中抽取几个钱而已。”
“这么多年,哀家对你的打赏少了”
“奴婢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慈禧太后怒道:“来人,将她关起来。”
“是。”
十月十三日
玉录玳被关在了小黑屋子中,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大蝙蝠。
黑暗中的蝙蝠展开了双翅,黑眸直直的注视前方,放佛等待着机会。
玉录玳笑了笑。
她的手中握着香囊络子。
唤起春娇,嫣然困倚修竹。
她的一生,都困在了这宫廷。
“玉录玳。”她捏着香囊,轻轻唤了一声她姐姐的名。
七日之后
在黑暗之中
玉录玳蜷缩着手脚,躺在竹席子上。
很冷,很冷。
她将香囊放在鼻前,悠悠的海棠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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