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珠》第164章


“是啊,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您就告诉我们实情吧?圣人的病究竟有多严重。”
韦贵妃闭了闭眼睛,叹气道:“既然各位想要个说法,我也不再隐瞒了。圣人病了多日,现在没法见你们。你们还是听听两位奉御是怎么说的吧。”
那些官员这才安静下来,看向那两名奉御。奉御是尚药局医术最高明的人,专门侍奉天子,还是有一定的说服力。
两位奉御便将贞元帝的病情大概说了一遍,然后遗憾地说道:“圣人现在还未苏醒,应当是暂时无法理政了。”
众位官位听罢,面面相觑,没有想到病情竟沉重到了如此地步。
其中一位老臣难以掩饰怒意:“贵妃何至于隐瞒圣人的病情多日?我等竟毫不知情。”
韦贵妃不慌不忙地说道:“圣人丧失意识之前,叫我不要声张,目的是为了稳定朝局。河朔刚平,天子病倒的消息传出去,各地藩镇会作何反应?我苦心隐瞒,以为他休养几日便可痊愈,却迟迟不见好转。今日招了两位奉御来会诊,才知道康复无望。诸位与其在这里追究责任,不如好好想想,朝政的事情该如何解决。”
几个高官凑在一起商议,最后还是推举那位老臣出来说道:“按照祖制,眼下的情形,理应由太子监国。”
其余的官员多数不吭声,少数附和。
这个时候,一个士兵从外面跑进来,满面尘土,慌慌张张地说道:“不好了!太子在圆丘祭天的时候,火矶爆炸,伤亡惨重。太子的金辂车也被泥土掩埋了,请速速派人前往支援!”
众人都吓了一跳,火矶是炼丹专用的,有时候也用于祭天。但是一般的用量绝不至于将人掩埋的地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
“今日赶巧,众位大人都在。”众人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他们纷纷回头看去,只见舒王领着士兵,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那些士兵将整个甘露殿前都包围了起来,人数是禁军的几倍,大概是舒王府的府兵。禁军见状,丝毫没什么反抗,就放下了武器。
“舒王,你这是什么意思?”有德高望重的官员斥道。眼下正值多事之秋,此举跟逼宫没什么区别了。而且他们今日约好,朝中的重臣几乎悉数在此。舒王只要控制了这帮人,几乎等于控制了整个朝堂。
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太妙。
李谟慢慢地走上石阶,然后转身,俯瞰着众人说道:“本王听闻圣人病重,太子被埋,自然是要出来主持大局的。怎么,各位还有更好的人选吗?”
朝官中本来就有很大一部分是拥护李谟的,刚才老臣提议太子监国的时候就没有吭声。眼下见舒王带兵前来,自然是十分兴奋,纷纷道:“舒王理应继承大统!舒王监国!”
当下还有几个狗腿的跪在了地上,山呼万岁。
李谟摆了摆手:“你们这样不对。圣人尚在,本王只是代为掌管朝政,等到圣人醒了,自然是还政于他的。至于太子殿下……”李谟看向站在一旁的陈朝恩,“麻烦陈公公带着人去找一找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是。”
他其实很肯定李诵已经死了。他叫人将火矶埋的地方全都标出来,特意收买了今日驾车的马倌将金辂车停在那处。如果万一在圆坛上没炸死李诵,李诵想乘车逃跑,最后也是难逃一死。
想到这里,他得意地笑了下。不管东宫有什么通天的本领,都不会想到他竟然用这样的法子,除掉了太子。他跟他亲儿子之间的这场较量,到底还是他占了上风。
就在昨日夜里,齐越向他禀报,李晔收归了徐进端的牙兵,领着三万人匆匆赶回长安,不知道要做什么。他有精兵五万,李晔想以屈屈三万对抗,显然是不太可能。而且徐进端受制于他,怎么肯乖乖配合?所以李谟并没有把这些人马看在眼里。
现在整个皇城,皇宫,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只要他想,立刻登基也是可以的。只不过为了天下局势的稳定,他还需要用一用老皇帝,不能急在这一时半刻。
陈朝恩领命离去,众人就呆在原地,等待太子那边的消息。他们被府兵围住,谁也不敢提离开的事情,只能看着舒王唱独角戏。不管是舒王的人,抑或不是舒王的人,到了此刻,也都想明白了,圆丘的那场意外到底是怎么回事。
“报!”一个府兵冲到台阶下面,对李谟说道,“广陵王带着部分神策军正在强攻南门。他们说宫内发生了□□,要来勤王!”
今日李诵没带着李淳去圆丘,李谟就防着他这一手了。广陵王手里的兵力有限,至多不会超过五万。他侧头看了齐越一眼,意思是埋在城中的那五万精兵,是时候排上用场了。
李谟为了不引人注意,让这些精兵都装成普通老百姓或者商旅,混入城中埋伏。所以就算李晔察觉到有兵力,也没办法找到他们。现在只要李谟一声令下,他们便会集合完毕,将广陵王抓住,那么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齐越领命离去,他们的五万人马对付广陵王绰绰有余,何况还有虞北玄在候命。虞北玄的老母亲在他们手里,不怕他不乖乖听命。
李谟撇下众臣,跟韦贵妃一起进了甘露殿。
甘露殿中的内侍都惶惶不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韦贵妃毕竟在宫里多年,见惯了大风大浪,让他们都下去,只留了两个宫女在寝殿伺候。
一时之间,正殿内只剩下她跟李谟两个人。李谟幼年的时候便寄样在韦贵妃膝下,韦贵妃一直无子,感情自然同亲生母子也没什么分别。韦贵妃倒不在意是谁做了皇帝,她怕的只是舒王难以堵住天下的悠悠众口,皇位都坐不稳。
“圆丘的事情,是你做的?”韦贵妃问道。
兽首金炉里是龙脑的香味,李谟看了寝殿一眼,问道:“是,我为今日已经足足等了二十多年,皇位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他毫不避讳地说道。
韦贵妃闭上眼睛,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也不敢居于东宫之下,终究是要走到这一步。可我没想到,你居然连太子的性命也不留下……做人总是要留一线啊。”
李谟却不以为然:“当初我被领养到您的膝下,东宫和皇后何曾把我当成近亲看待?就算我不是圣人所出,也是他亲兄弟的孩子,可是皇后是如何做的?我要娶崔氏女,皇后竟然弄了一出落水的戏码,生生将我心爱之人远嫁。为了防止我掌握权力,便与延光联手,将东宫推上至高无上的地位。彼时,我终日惶惶,担心朝不保夕,又何其无辜?”
韦贵妃知道当年皇后和长公主的顾虑。昭靖太子在朝中留下的威望实在太大,身为他亲子的李谟,对东宫是最大的威胁。可是昭靖太子已经不在,圣人也已经登基,这是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了。
“二郎……”韦贵妃不知道该说什么,慢慢坐在榻上,“你心中的怨气,实在太多了。除掉太子,如何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外面那些老臣,不会真心臣服于你……还有你的儿子,他一直都没有承认你吧?”
李谟一甩袖子,说道:“他承认或者不承认,又有何妨?我当了皇帝,他就是太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生父本就是储君,而我也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些东西理应是我的!”
这些年,他在天子面前一直装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如今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天子重用他,却也百般防备他,说白了他不是亲生的儿子,如何能继承大统?外界那些所谓权倾朝野,都是表象罢了。现在,皇帝躺在那里,再也不可能站起来。
他将是天下的新主!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等了二十多年,不,应该说是等了一生。
“您放心,等我登基之后,会奉您为皇太后,好好孝顺您。这么多年,这皇宫里,对儿子真心的,也只有您了。”李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没有亲娘,早就把韦贵妃视作母亲。
韦贵妃看了寝殿一眼,说道:“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想让你不要加害圣人,让他寿终正寝,你可能答应我?”
李谟有些犹豫,在他看来,天子的作用便是替他稳定住政局,一旦没用了,当然是越早殡天越好。可是韦贵妃亲自开口求他,他也狠不下心肠拒绝,思虑再三之后,应了声好。
*
齐越出了皇城,直接去找虞北玄。虞北玄就在不远处的兴道坊待命。
常山亲自回了淮西,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看来母亲和他必然都落在了舒王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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