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墨舞)》第578章


权非同却停住了脚步。
“臣突感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了。”他说。
李兆廷何等人也,他也不转弯抹角,“师兄有话直说。”
“是啊,权师哥有话不妨直说,这风波过后,还能在一块喝个酒不是件易事,何必辜负了这良辰美景?”阿萝也看过来,目光中没有了方才的情绪,颇有丝豪迈之意。
权非同闻言蓦地笑了,“如此好吧,臣就是不愿同皇后娘娘喝这个酒。”
月色打在他眉眼之间,都是如霜冰冷。
“阿萝不知师兄是几个意思。”阿萝冷冷地道,对方不是李兆廷,当不起她这个委屈。她纵使深陷深宫,好歹是一国之后,大皇子的母亲。
也许,将来还是太子的母亲,虽然,她知道,这个过程将有多少荆棘,多艰辛。
李兆廷眉峰微微收紧,但并未动怒,“师兄,难道就不可以看在朕的面子上?朕也委实不明,我们三人曾是一门之谊,你为何如此抗拒皇后?”
“同门之谊?早就没有了。臣谢皇上多年重用之恩,但私下我们真还是当初那些人?今晚,臣原以为,皇上没有回到宴上而是找我喝酒,是因为记起了那个日子,想缅怀一个故人。”
“原来只是臣一厢情愿的想法。”权非同挑眉笑,“请恕臣无法与她此生最不喜的人共饮这杯酒。”
阿萝身上微不可见轻轻一颤,旋即冷笑,傲然迎上对方的挑衅。
上元节,是那个人的死忌。
李兆廷那淡漠如水、仿如神祗高高在上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龟裂。
“这个名字,朕不想再听任何人提起。权相,包括你。”他声音里透着慑人的寒意。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一道声音柔柔响起,司岚风和梁松连忙见礼:“妙妃娘娘。”
“你怎么来了,不好好在宫中歇着。”天子语带关切的责备,但脸色始终没有缓和下来。
“臣妾听说有军报传来,知皇上近日为此事困扰,特来问问情况。”妙音放开丫鬟的搀扶,走了过来。
阿萝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嘲色:真是为军情而来,可不是听说她在此间?
她淡淡开口:“妙妃妹妹来得正好,这皇上正邀姐姐和权相喝一盅,可权相说今日是那位姑娘的忌日,不肯喝这杯酒。当年那个人做了些什么事,妹妹也是知道的,她彻底了伤了皇上的心,权相却还如斯念念不忘,这真的应当吗?妹妹劝劝权相吧。”
妙音闻言,神色也是几不可见的微微一变,末了,她看着权非同轻声开口:“权相,我知道你与那位姑娘交好,可当年她为一己之私,陷皇上于不义,作为臣子,作为朋友,你怎可再伤皇上一次?”
权非同微微一笑,突然附嘴到李兆廷耳畔,“皇上,还记得当年臣替你引见连玉的事吗?你原本怀疑连玉有什么阴谋,而非仅为拿回尸首,是啊,人都死了,比起这大好河山又算得
了什么,再深情的人,也不会这么做。可是,连玉后来真的退兵了。”
“所以,为儿女情长所掣肘,他注定无法在史册留名。”李兆廷绷紧的下巴线条,冷峻狠硬到极点。
“这是有人给连玉的,当年连玉给我看过,我才带的他来找你。这东西我问留了下来以作念想,也许今天该给你看看。”
权非同闻言只是笑,从怀中拿出一枚锦囊,缓缓交到司岚风手上。
随即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权相你——”
梁松欲把人喝停,李兆廷止住,阿萝道:“如此良夜,阿萝愿陪皇上,不知妙妃?”
“同。”妙音道。
“好,就设在那边。你们先过去,朕随后过来。”李兆廷指了指凉亭。
“是。”小四随即命人准备去。
梁松过去,亲自搀扶妙音到亭中坐下,阿萝看李兆廷一眼,后者朝她点点头,她心头一跳,搂着阿欢也过了去,但又不由得对司岚风手上的东西看了几眼。
李兆廷进了上书房,只留司岚风跟着。
见李兆廷坐下,司岚风连忙把锦囊呈上。
李兆廷劈手拿过。
解开一看,里头却是一纸信笺。
纸张泛黄起毛,似乎常被人翻阅。
他微微蹙眉,眸中厉色却丝毫不减,缓缓将之打开。
少顷功夫,小四门外唤,说酒已好。司岚风却不敢打扰李兆廷。
后者看信后如遭火燎,几乎是立刻从椅上弹跳而起,信笺掉到地上,他却佝着腰,一动也不动。
司岚风心中好奇,走了过去,假意把信捡起,余光却迅速把信上内容扫了遍。
他的手指跟着微微颤抖,这封信他不该窥探的。
“岚风,备马,把方才那个人也叫来。”
他正暗自心惊之际,李兆廷声音轻轻响起。
他愣了一下,才意会过来“那个人”是谁,立刻让人传了命。
大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了城楼。
李兆廷背手远眺黑逡逡的群山,良久,方才对跪在身边的将士问道:“你在边疆许久,可有见过那支军队的统领?”
对方拿捏不准皇帝的态度,听他这样一问,更是头皮发麻,因为,那支军队的统领别人不知,他们却是晓得,那是前王和他的叛军!
这支军队让边疆敌人闻风丧胆,也让他们钦佩又窝火。
皇上这是越想越不对,要向他和将军问责?
见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脸上终现出不耐,他不敢再犹豫,“卑职跟在张将军身边,有……”
他本想说有幸见过对方几回,但几乎立刻意识到“有幸”这措辞不妥,“曾见过两三回。”
他也是个人精了,心道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绝不说多余的话。
“他身边可有跟着女人?或许你们听说他有女人吗?”
皇帝这神来一句,让他再次愣住,完全不知这什么葫芦卖什么药,一时不知该怎么答话。
他汗滴如雨下,咬咬牙答道:“不曾见过,但听说帐里是有女人的。”
他语音方落,但觉远方群山幽昏如鬼魅,四下寂静得可怕,令人毛骨悚然。他狐疑地朝李兆廷看去,却见后者脸色铁青,目中充斥着两种极端矛盾的古怪情绪,似是释然,又似是愤怒……
“你怎么知道?他有没有女人你怎么会知道?”
接下来这一问,更是让他如跪针毡。他实在不明白皇帝心中所想,这问的不是那个人吗,怎么会扯到女人身上,这些争战和女人有什么关系?
不解归不解,他还是连忙回道:“那些蛮夷被他打怕了,给朝廷也给他献了女人,陛下没要,听夷人说,他那边却是收下了。”
“他收下了?”
对方冷笑出声,但这话却不是向他说的,而是司岚风。
皇帝眼中此刻全是愤怒,悲愤无伦,目光猩红得好
似要吃人一样,他心惊胆战,强自镇定,却终究不明白李兆廷到底在想什么。
他不懂,司岚风却晓得。
也许,此刻最清楚的人莫过于司岚风。
说实话,她当年用计杀死魏成辉,他对她也并非没有怨懑的。
他虽绝对忠于李兆廷,和魏成辉的交情也不浅,于是,不由自主的从原来的隐隐欣赏到怨恨。
更何况李兆廷!
她让李兆廷捉住,其实一切别有深意。
可是,他真不曾想到,她会留下那么一封信。
方才虽只匆匆几眼,他还是把那为数不多的内容给记住了。
连玉,见信如晤,若君见此笺,珍已不存于世。两次信函,概是作别,珍实有愧于你。
别后有一事惦记,不知应当如何与君语。
李兆廷其人可怜可恨,卑劣之处不堪细数,于珍心中,无论为人或为君,皆远不如你,然师承大儒听雨,此子虽无大略,却仍能治国,并非昏暴之君。
珍回京路上,见战后百废重生,百姓战兢生活,心中百感交集,不知君是否亦然。
晋王乃当年大统之承继者,为先帝所篡,今日究竟拨乱反正因循祖制,抑或能者取之,概君一念之间。江山如画,教多少豪杰竞折腰?无论君为之何,珍地下感知,皆为君傲。
珍平生最大幸事有三,一为冯家女,二为提刑官。
三为君之妻。
此生独一憾事,乃……未能见君白头。
他一直以为,她是极恨李兆廷的,不,她确实恨极李兆廷,信里,她几乎否定了李兆廷所有,但她始终没回避李兆廷继位实乃拨乱法正,晋王才是当年的正统继承者,若没有连玉父亲当年的阴谋,今日继位也是李兆廷。
并且,她认为李兆廷并非没有治国之能。
这场战争下去将死伤无数,只比当年篡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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