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你不要跑》第93章


“小点声!”明若柳连忙嘘了一声,示意她冷静。
泛漪极力压抑地跺了一下脚,擦干净手兴冲冲地将她拉到一旁,兴奋问道:“你答应了么?”
明若柳苦笑一声,“我怎么敢答应?”
“啊?”泛漪意外地一声轻呼,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脸上的笑容悄然凝滞。
是啊,她们怎么敢答应?她刚刚怎么忘了,她们不是寻常的人间女子,她们是被凡人视为妖邪的妖。
明若柳的心因为泛漪的反应揪得一痛。
“我要告诉他我是妖。”她轻皱了下眉头,沉声说。
“你疯了吗?”泛漪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她说的话,一个可怕的事情从她脑中一闪而过,她猛地抓住明若柳的手,激烈反对道:“不要!不要告诉他!”
明若柳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你如果告诉顾公子,那程公子岂不是也会知道我也是妖……”泛漪越说声音越抖,她哽咽地抽了一声,豆大的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眶里簌簌滚落。
“阿柳,我求你!不要告诉他!”
明若柳终于恍然大悟。
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说真话可能会付出多大的代价,牵一发动全身,她和泛漪早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对不起,我不是……我没有……”她语无伦次地说着,重重叹了口气,歉然道:“泛漪,我刚刚没想那么多。”
她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会说了。”她低声向泛漪保证。
泛漪用力抱住她,心有余悸地破涕为笑。明若柳抬手回揽住泛漪,一颗心越沉越深。
她永远也忘不掉程颐看着她时鄙夷仇恨的眼神,程安亭若是流着同程颐一样的血,她要是向顾琢斋坦白,岂不是将泛漪往死路上推?
她可以赌自己的命运,却不可以赌泛漪的命运。
第87章 
今朝画院按品类分为佛道、人物、山水、鸟鲁、花竹、屋木六科,顾琢斋擅画花鸟,便入了花竹一科,专攻此道。
院中画师则按品级分为待诏、供奉、司艺、内供奉、后苑副使、画院学士几等。待诏人数最多,往上依次递减,学士仅有一人,即为画院院长。
画院制度较为松散,院中画师只要完成既定的任务,其余的时间则可自由出入御书阁,借览宫中收集的历年书画。
顾琢斋清闲时喜欢跑到御书阁借出两幅画做临摹练笔之用,这日他正在自己的画室里用功,一个与他同级的待诏赶来,急急敲了几下他的门,不等他答应,就径直推门而入。
“茂之兄,汪副使要你即刻去他那儿一趟。”那个待诏传完话顿了一顿,又喏喏补上一句:“茂之兄,你快去吧,汪老看着……有点生气。”
顾琢斋猝不及防被打断,抬头见这位同僚的表情有几分惊惧不安,心往下一沉。
一般画有问题,在司艺处就会被打回重画,今天能惊动到汪石,想来事情非同小可。而且汪石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他得是出了什么差错才会惹得他面有怒容?
顾琢斋向这位同僚道一声谢,撂下笔匆匆往汪石所在的小苑赶去。
他倒没想到房里除开汪石,一个向来和汪石不对付的陈大人也在。汪石面无表情坐在桌前,手边放着他昨天呈上去的扇面。他注意到他进门的时候,那个陈副使似乎面有得色地挑了一挑眉。
“下官参见二位大人。”顾琢斋谨慎地向两人行了个礼,意识到今天的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
这几个月他呆在画院,对院里的暗流涌动也感知到了一二。
院中画师表面上一派和乐,暗地里却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派,一派皆是世家贵族出身,一派则是商农子弟。
延珣在时作为一院之长,虽然处事无偏颇,但其实颇是不满画院成为了贵族子弟谋求清贵职务的后花园。他对汪石等靠手艺进来的画师多有扶植,便是想要让画院以画为先,真正汇聚天下英才。
院内风雨不断,去年两派斗争日益尖锐,去年延珣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急流勇退,暂缓双方矛盾。
他告老还乡之后,院长一职按理应从三位副使中选拔一人补上,可开春后诸事繁杂,此事便耽搁了下来。
汪石虽然德高望重,画艺令人心服口服,但他在朝中无甚权势根基,而且与院中其余两位副使关系冷淡,是以能否顺利升为院长,其实是个未知数。
顾琢斋无意站队,但他是由汪石延珣带着进院的,自然就与那些靠着画考进入画院的画师们较为亲近。
他自知有不少眼睛一直在背后盯着自己,是以处处小心谨慎,唯恐给汪石招来麻烦,没想到今天还是不小心中了招。
“这是怎么回事?”汪石面无表情地微微点了下头,拿起扇面向他的方向抬起手,沉声问。
顾琢斋恭敬地双手接过扇面,看到纸面上本应该赤红艳丽的木棉花瓣隐隐发暗,立即明白自己着了什么道儿。
有人在他的朱砂里掺了少量赭石粉末。
这批团扇是预备着呈给后妃和亲贵使用,宫中等级森严,何人能用何色皆有明确规定,非有额外懿旨不得僭越。
朱砂乃正红,三品以上官员才能使用。朱砂里掺了赭石,等时间一久矿石的颜料沉淀变化,这红色便会暗红发黑。
所谓“恶紫夺朱”,他这把扇子分送到使用的人手上非常不妥当。
陈副使双手拢在袖中,责备地扫了顾琢斋一眼,“幸好今天本官留心多看了一眼,不然这扇子送上去,无端又要惹出一堆是非。”
顾琢斋悄悄抬眸看向汪石,汪石稳坐不动,却不动声色朝他晃了一下指头。
他会意,立时一揖到底,毕恭毕敬道:“下官大意,险些惹出祸事,如何惩罚,但凭各位大人决断,绝不敢有一句怨言。”
陈副使显然没想到他会认错认得这般爽快,准备在嘴边冷嘲热讽的话没了用武之地,他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嘴巴,最后一甩衣袖转而向汪石发难。
“汪兄,这种错按着规矩理应罚俸三月,从司艺降为供奉,不得参与院内下一次的评级选拔。可他现在就是个待诏,也没得品级可以降,你说该怎么办?”
陈副使的意思无外乎是责怪汪石不顾规矩,让顾琢斋一个区区待诏做司艺的事儿,结果给画院捅了篓子。
他让汪石处置顾琢斋,汪石为了顾全在院中的颜面威信,下手只能重不能轻。他说顾琢斋无级可降,便是在暗示汪石干脆将顾琢斋赶出画院。
顾琢斋躬着身子听到陈副使这话,手心禁不住沁出了层冷汗。
他早已想明白,延珣将他安排进画院绝不仅仅是出于对他的赏识,更是一种对其余人的震慑——他人不在此,但他的眼耳心神却仍在此。但像他这样的人延珣和汪石可以找到一个又一个,为了回护他而落人口实,汪石着实没有这个必要。
汪石半天不说话,顾琢斋静立在原地,表面看着还算冷静,心却一点一点地发凉。
终于,汪石不疾不徐地发了话。
“让他来画这个扇面,是我做的决定。他出了岔子该罚,但不能说所有都是他的错。我不让他画,他也画不了这个,你说是不是?”
汪石摆明了想要回护,陈副使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我看这样吧。”汪石伸手翻了翻桌上放着的其他扇面,说道:“罚俸半年,取消他参与下次选考的资格。”
陈副使似是得了话柄一般,身体精神抖擞地一振,打算和汪石好好理论。汪石抬手截住他话头,说:“这几幅画就交给丁绍钧画吧,十天,按他的手上功夫,应该也能画好。”
陈大人眼眸一闪,没有打断汪石。
“丁绍钧这次算作有功,下次不用经过考核,直接擢为供奉,陈兄,你觉得这个处置怎么样?”汪石和气地笑着问陈副使,然而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
陈副使一捻长须,垂眸沉吟片刻,妥协道:“那便这样吧。”
他移眸看向顾琢斋,严厉喝道:“顾琢斋!”
顾琢斋一凛,恭敬答是。
“下不为例!”陈副使背着手走到他身旁,撂下这四个字,随即推门离去。
顾琢斋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终于略微松了口气。
“茂之,起身。”汪石见他还在行李,温声吩咐道。
顾琢斋站直起身,歉然又感激地看向汪石,还是憋不住想为自己辩驳一句,“老师,我不会把赭石粉和朱砂混在一起,我不是那样粗心的人。”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样粗心的人。”汪石肯定地看了他一眼,说:“我一看他拿来的那画,就晓得肯定是你的颜料被人动了手脚。”他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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